趙鼎重重磕頭,淚水橫流,“官家見識高明,只是臣以為此話不是官家該說的……新黨也好,舊黨也好,官家是萬民君父,是大宋一人。譬如朝堂,官家居中,臣子分列兩邊。諸如罪臣趙鼎,傾向于舊黨,又有臣子,推崇王安石。不論如何,這些人都是朝臣,都是官家的左膀右臂。”
“罪臣斗膽請教官家,臣在心里傾向于舊黨,但臣居于如今官職,不論土斷攤丁,還是供應軍需,臣可曾有過失誤之處?”
趙桓冷哼道:“你的確理財有法,可你以為如此,就能要挾朕,或者讓朕不敢處罰你嗎?脅迫君父,你的罪孽更大!便是朕用李太傅昔日所言的莫須有三個字,也足以誅殺你的九族了!”
又是一記暴擊,換成普通人怕是早就被打得七零八落了,可這個趙鼎竟然還能穩住,雖然額頭滿是冷汗,雙手顫抖,但依舊冷靜沉著。
“官家,這便是臣這次進言的初衷所在!我大宋自從熙寧變法以來,朝堂之上,便分成兩派,不論宰執重臣,還是地方官吏,無不依附一黨,以求自保,罪臣也不例外。如東坡學士之流,不肯低頭,便只有不斷貶謫,一貶再貶……罪臣一介小吏,無能為力。朝中宰執諸公,亦無能為力。自神宗皇帝以來,諸位天子,同樣無能為力。”
“大宋朝堂,非新即舊,新舊兩黨,起起伏伏,便是到了今日,亦不能根除。臣雖心向舊黨,卻也深知黨爭誤國,靖康之禍,便是黨爭結果。”
趙桓冷哼道:“趙鼎,你既然知道,為何還要在此刻挑起是非?”
“因為臣知道,眼下有一人能終結黨爭,能還大宋王朝一個太平興旺,能讓朝臣不必拘泥新舊,專心任事。官家,這個人就是你啊!”
趙鼎淚水橫流,“臣半生蹉跎,得遇明主,心中不勝歡喜!”
他匍匐地上,又哭又笑,狀若癲狂。
李邦彥勃然大怒,“趙鼎,你休要在這里胡言亂語,你剛剛明明以舊黨自詡,阻撓變法,現在又想要溜須拍馬,妄圖脫罪,你果然是小人,十足的小人!”
趙鼎抬頭,呵呵道:“李太傅罵得好,下官不妨明言,若是不能從根子上,進行變法,趙鼎只能以舊黨自居,哪怕身死,日后還能有人憑吊,有人替我翻案!也不知道默默無聞!可,可若是能真正改革,新舊之爭,又何足道哉!”
趙桓眉頭緊皺,“趙鼎,你所言根子上變法,又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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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奏官家,臣的意思是,朝政當光明正大,就事論事,正道直行,不以人廢言。不誅心,不猜忌,不挑唆,不構陷……真正的君臣一體,共商國是,開誠布公,摒棄黨爭!”
“如何摒棄黨爭?”趙桓追問。
趙鼎昂然道:“摒棄黨爭的第一步,便是拋棄親疏遠近,黨爭起于門戶,門戶起于親疏,親疏源于私心……官家視李太傅為心腹,秘授大權。視百官為外人,政事堂絲毫不知。如今呂相公還在京中,為了朝廷之事,宵衣旰食,殫精竭慮,臣等雖然不敢以功臣自居,卻也未曾懈怠……臣想請陛下明言,為何還要防著臣等?陛下不信臣等,臣等自然要互相關照,戰戰兢兢,方能立身朝堂……長此下去,不就又是新舊黨爭嗎?”
趙鼎深吸口氣,“這番道理臣以往不敢明言,縱觀歷代,能聽得進去這番話的天子也是寥寥無幾。可臣以為,當今圣人坦誠君子,力挽狂瀾,有中興氣象,有容人雅量。明辨是非,燭照萬里,當能聽得進去!”
趙桓怒道:“你這還是狡辯……你把黨爭的罪名扣在了朕的頭上,你用心歹毒!”
“不錯!”趙鼎竟然一口承認,弄得所有人都傻了,你瘋了嗎?
“官家,唯有您先改了,臣等才好改好啊!”說完之后,趙鼎五體投地。
稍微遲疑,劉韐、張叔夜、張愨、葉夢得……一個接著一個的重臣,悉數跪在了君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