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趙桓駕臨之前,幾個老兵手里拿著利刃,在仔細巡邏,其中一個身形瘦削,臉膛黝黑的老兵,最是小心翼翼。
他用刀尖不斷戳磚縫,每一次都要檢查戳進去的深度,絕對不能超過半寸。
老兵仔細檢查之后,終于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最后返回了城門口,他沒急著進去,而是伸手撫摸著城墻,心滿意足一屁股坐了下來。
“這是咱能給官家盡的最后一點心了。”
老兵臉上帶著笑容,感嘆說道。
跟在他身后的幾個士兵沉吟了一會兒,有個年輕的忍不住道:“七爺,都這么多年來,出生入死,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好容易太平了,還不許享福,讓咱們修長城,修好了,又要裁軍……你說說,這不就是卸磨殺驢嗎?”
老兵翻了翻眼皮,怒視著抱怨的士兵,冷哼道:“住口!”
士兵嚇得一怔,卻還是不服氣,低著頭道:“朝廷做得,就不怕人說!”
老兵當真氣到了,不由正色道:“你們幾個別胡說八道,也別抱怨。我年紀比你們大得多,經過的事情也多。到哪里我都這么講,官家對咱們夠意思了。這些年可有拖欠過軍餉?哪個戰死的弟兄,沒有撫恤?不說別的,山海關外面就是一塊石碑,上面刻著所有犧牲弟兄的名單。”
“官家沒讓咱們白死,過去咱們這號人都是賊配軍,沒人瞧得起。可現在咱們就算回去,也能挺直胸膛,堂而皇之,像個人了。都這樣了,還有什么不知足的?”
年輕的士兵們被問住了,默默低下了頭,又是好一陣兒沉默。
半晌之后,那個年輕士兵緩緩抬頭,盯著老兵,“七爺,既然這樣,你晚上干嘛還哭啊?”
老兵愣了一下,立刻反駁道:“哭?什么哭?刀扎身上,老子都不會哭!”
年輕士兵卻是不服氣,“刀扎上了是身上疼,可讓咱離開軍中,是心里疼!七爺,你不光哭,還嘟囔著說,往后要干什么,干什么……”
另一個士兵也道:“是啊,你還說過,自己年紀大了,想成親都可不能。這輩子就算是完了。”
老兵的心事被拆穿,頓時氣得臉都黑了。
“別廢話了,愛怎么樣,就怎么樣!”
年輕的士兵卻還是不服氣,“七爺,要不大家伙聯名上書,讓你繼續留下來吧!”
“那怎么行?”
七爺急了,“你們這幫兔崽子可別犯傻……你們聯名上書,那些脅迫朝廷,是要問罪的。到時候把你們當亂兵辦了,誰也就不了你們!”
呵斥了后輩之后,七爺咬了咬牙,“我一個大活人,還有這些年攢下的軍餉,餓不死的,用不著你們擔心。”
正在這時候,趙官家已經帶著心腹文臣武將,趕到了山海關,同樣的檢查戲碼上演,城墻堅固,密不入刃!
“官家,將士修得好!不曾辜負朝廷!”樞密使張浚認真道。
趙桓微微頷首,意味深長嘆道:“是啊,將士不負朕,朕豈敢辜負將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