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高談闊論,先是追憶先師,接著就說各種見聞,隨后又聊到了學問之道。
楊時這一脈師承二程,哪怕到了今日,也算是當世第一大派,占據了學術正統地位。
“聽聞師兄起了一個學社,不知道師兄又有什么高論啊?”趙諶上身前傾,虛心求教。
張九成哈哈一笑,“殿下這是考驗臣的學問……說實話,這些年下來,理學一脈,已經和當年大不相同了,師父活著的時候,就多有修正。
“那,那現在又有什么見解?”
張九成淡然一笑,“要說見解,大約有三條,其一,是希望廣開言路。”
趙諶點頭,“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父皇也是極力支持廣開言路。這些年來,多了不少報紙,各種各樣的話題,都能在報紙上刊登,論起言路之廣,怕是沒有哪一朝能趕上當下吧?”
張九成點了點頭,臉上都是笑容,只是稍微看看,就能看出那么一絲絲勉強。
很顯然,他希望的廣開言路,和趙諶理解的不一樣。
“殿下,要說這些年報紙是不少,可大多數都是賠錢的,要朝廷和地方供養,而且所談論的也都是細枝末節,雞毛蒜皮,似乎不必如此浪費財力?”
趙諶嘴角上翹,微微一笑。
“師兄,當下的報紙,都是行業名家挑頭,務必言之有物,務必為言行負責。若是有誰為了獲利,為了博眼球,肆意胡來,想寫什么,就寫什么,可是要小心國法!”
趙諶不理會張九成的尷尬,繼續道:“所謂鋤強扶弱,能在報紙上話說的,自然不是弱者。他們本來就比尋常人多了說話的機會,要是還不為自己的言行負責,世上斷然沒有這個道理,師兄以為然否?”
這位無垢先生瞠目結舌,他以為趙諶還是那個少年,很容易被說服。而且江南這么龐大的力量,他就不想收入麾下?
短暫的沉吟之后,張九成立刻道:“殿下所言極是,我們的第二項主張,是要清雅無為。”
趙諶眉頭微動,“請師兄賜教。”
“殿下,如今天下承平,萬類競發,生機勃勃……正是于民休息,恢復民生的好時候。朝廷這段時間改革地方官制,可是增加了不少官吏,既多了繁文縟節,又虛耗國帑民財,似乎不妥啊!”
趙諶又是一笑,“師兄所言極是,奈何這些年教化大興,學堂出來的人太多了,父皇也是沒有辦法,不得不增加官職。對了,無垢師兄,咱們師門,也有不少當了官吏吧?”
張九成又是語塞,他跟趙諶將廣開言路,趙諶跟他講道理……現在他講清雅無為,趙諶又講人情。
這小子是真糊涂,還是有意為之啊?
張九成再度想了想,把心一橫,單刀直入。
“殿下,臣等以為,聚財曰義,商賈義人!”
趙諶似乎沒有聽明白,這是張九成能說出來的話嗎?
聚財曰義,這就是說掙錢是對的,商賈義人,更是推翻了儒家反商的傳統。他們轉變的還真快,竟然替商人說話了。
“師兄,你的意思,是要優待商人了?”
“這個……官家要富國裕民,自然是離不開商賈的。”張九成語氣飄忽,可神情堅定,三條主張,這才是他們的底限!
趙諶深深吸口氣,“無垢師兄,你們的轉變多少讓師弟有些意外,也有些失望……我還真希望你們能安貧樂道,不為五斗米折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