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漸鴻有謀反之心。”橫臂攬過桓儇,裴重熙壓低了聲音于耳畔低喃。
聞言桓儇抬頭驚愕地看著裴重熙,“謀反?”
段氏先祖隨太祖皇帝建功立業,開創山河。在太祖皇帝立國后拒絕一切封賞,獨獨懇求太祖讓他回到亡妻長眠之所了此殘生。
太祖雖然極力挽留,但是仍舊是讓他以劍南節度使的名義回到了劍南陪伴亡妻。
自此以后因為有此特殊關系的存在劍南節度使歷來都是姓段的,在段氏的苦心經營下劍南基本被段氏掌控。
段氏向來安分守己,也未聽過有什么忤逆之事。
“現在這個郗聿懷是我當初安插在劍南的眼線。你也知道段氏在劍南勢力龐大,遠比你我想象中要復雜上許多。”裴重熙低頭對上桓儇的目光,輕聲道:“成帝早就想拔除段氏這枚硬釘子。只不過他一直尋不到機會,直到遇見郗聿懷以后。成帝打著這人辦事能力不錯的名義,硬將人安插到了益州。”
“后來呢?”桓儇眼露疑惑。
聞問裴重熙嘆了口氣,“段漸鴻他表面上雖然是同意了成帝的旨意,但是暗里自然不肯。暗中派人追殺真正的郗聿懷,真的郗聿懷也因此不幸身亡。而我的人趁機頂替了郗聿懷繼續前往益州,他在半路上截殺了追殺郗聿懷的人,這才得知了事情原委。段漸鴻見到他的時候頗為震驚,但是也沒辦法只能既來之則安之。打從那日以后段漸鴻就開始多次接觸賄賂他,他也很上道一下就往段漸鴻那邊靠攏,漸漸地段漸鴻也卸下了防備。他這才知道了些段氏的謀算,不過奈何段漸鴻老奸巨猾一直拿不到證據。”
話落耳際桓儇凝視著裴重熙。
裴重熙話講得分明,卻同樣在告訴她另外一件事情。
段漸鴻的謀反之心不是從他這里開始的,段氏一族的謀反之心蓄謀已久。
憶及歷任益州刺史以及其他大小官員多多少少,都是經過了段氏舉薦或者最后成為段氏的姻親。
如此想來如今劍南道和河東道一樣,已經悉數落在他人手中。
萬民血書背后隱藏的秘密,必然和段氏有莫大關系。
兩人對視一眼大抵明白了對方心中所想。段漸鴻留不得。
可是段氏不同于溫氏裴氏。她之所以不去動裴、溫二氏,是因為朝堂上要保持一個互相制衡的局面。
但段氏卻是朝廷的心腹大患,再任其發展下去,所造成的結局無法估量。
“阿嫵。”裴重熙低沉的嗓音順著他外裳上龍涎香的味道一塊灌入腦海,“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事。但是段氏他不等同于溫氏,無論是我還是溫氏,亦或者是成帝都不敢輕易除之。所以這件事情你暫且別管,讓我來。”
一向無比圓滑,氣度溫文爾雅的裴重熙,在這一瞬間周身氣息驟然凜冽起來。
桓儇抬眼凝望著裴重熙,良久良久。
恰好夜風拂過檐骨下銅鈴被風拂響,打破了兩人間沉默的氣氛
移眼眺向夜幕上朗月,桓儇吐出一聲輕笑,發間步搖輕晃跌碎瀲滟珠光。手掌攏在雕欄朱柱上,柱上棱角摩挲著掌心激起掌心鈍痛,指上關節不由泛起白色。
白月、白洛二人正端著朱漆木盤而來。瞧見怪異的二人難免錯愕。但是二人都知曉桓儇脾性將茶點悉數放下以后,退到了水榭外侯著。
“景思,你應當最清楚我秉性如何。”桓儇唇際笑意盈盈,“我并非不清楚段氏的勢力如何,只是臥榻之邊豈容他人酣睡。”
說這話的時候桓儇眼中冷意分明,雙瞳幽微似是藏著一澗深淵。唇齒中沁出的冷意與夜風揉雜成一道凜利鋒芒,教人不敢輕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