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前后入內,相對而坐。館中仆役在二人坐下未多久,便奉上茶水。
風倦檐鈴碎,日慵秋正濃。
桓儇垂首望了眼案上正冒著熱氣的茶水,面上笑意溫和。與日前在太極殿初見的模樣,判若兩人。纖細修長的手指撫過杯沿,無意間露出右腕上的鎏金碎玉手串和紫檀佛珠纏在一塊,兩者混在一起多添了幾分美感。
默啜悄悄打量著對側的桓儇,眼中不禁浮現出驚艷來。這是他入長安以來,頭一回這么近距離瞧見桓儇。
“前幾日的事情,本宮很抱歉。”見他如此桓儇挑眉一笑,聲線柔如春風拂面,“今日特意從宮中帶了株千年人參來贈予默啜王子你。權當本宮的一點心意。”
話止桓儇將手中的木盒推到了默啜前面,面上笑容和煦。
雖然默啜不明白為何這些魏人肚子里總有那么多彎彎繞繞,但是此刻看到桓儇突然向自己示好,還是頗為詫異。畢竟自小父汗就告訴他,中原文人狡詐者居多,話里總是充滿陷阱。與他們交談的時候,一定要處處小心。
憶及此處,默啜目含警惕看向桓儇。蹙眉道:“大殿下這是何意?小王不明白。”
“沒什么。王子何必這般提防本宮呢?本宮剛才也說過了,只是本宮的一點心意罷了。”姿態端莊優雅的桓儇意味深長地掃他一眼,繼而垂下了眼簾。
“小王擔不起大殿下這般照顧。”
思付一會后,默啜落下這么一句。
瞧上去溫和至極的襦裙麗人深深看他一眸,忽然挑唇輕笑起來,“也是。你我始終都隔著國仇,王子不信任本宮也是應當的。只不過本宮很擔心王子所托非人。”
徒然落下得一句話,讓默啜瞪大了眼睛。深藍眸中斟滿震驚,最終沉下首去。盯著腳下富麗的地毯發呆。
屋內熏著二蘇舊局,驅散了秋日的寒涼和干燥。桓儇屈指叩擊著案幾,神色溫和地望著仍舊垂首不語的默啜。眼底隱約劃過譏誚。
默啜此人她有些了解,雖然頗有才華,也深得人心,但因不是吐蕃王妃所出,這些年在吐蕃一直不受重用。積攢下來的功勞也悉數被尚思羅所奪。
雖然如今尚思羅身死,但是他的幼子能繼承可汗之位。有幼子在前,更是讓默啜競爭可汗之位無望。
據她得知的消息,默啜雖然對此頗為不滿,但是礙于吐蕃祖制在前,他也不好違背。只能暗中積攢實力,等待時機。
“大殿下若是能應允小王那日的要求。其他的事情才能有商量的余地。”面孔尚顯稚嫩的默啜輕輕一哂,嘲弄之色無意掩藏,“柳綦一早就告訴過小王大殿下自幼為帝王所教,遠比尋常女子狠辣。對上你的時候需要小心謹慎,免得落入死局。連自己的未婚夫婿都能謀害,小王實在不敢與你結交。”
“柳綦么?不過是本宮的手下敗將罷了。默啜王子你與他自然是不一樣的,本宮可以給你更豐厚的報酬。”桓儇仿佛渾然不覺對面的嘲諷,語氣淡漠疏離。然而面上笑意和煦如春風過面。
那種輕描淡寫的語氣,又讓默啜想到了初次瞧見她的時候。如出一轍的口吻。
“那大殿下能給小王什么報酬?將河西十一州盡數割讓于吐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