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桓儇抬首睇向他,原本叩擊著案幾的手指驀地一頓。轉瞬收回,就在默啜眨眼的一瞬。她手中多了把寒光冷銳的匕首,摩挲著鋒刃。唇際浮起些許笑意來。
“祖宗社稷不可隨意予人。不過本宮倒是可以借把刀給王子你。”雪青襦裙的桓儇,仿佛白玉雕成的面頰上沾著溫和笑意,然而聲調和眼底卻皆為霜雪所覆,寒氣逼人,“一把可以替你斬去所有煩惱的刀。”
訝然而視,默啜冷聲道:“我的煩惱?你是打算殺了我么?”
“不。”桓儇突然湊近他,壓低了聲音。目光也在剎那變得十分繾綣起來,二人間宛若同情人耳語一般,十分親昵。
隨著桓儇的聲音一點點的灌入耳中,默啜眼中訝然漸重。
“前路無阻,你走的路豈不是更加順暢?”
話止桓儇折身回到椅子上,捧茶飲下一口。發間流蘇步搖隨著她的動作微微晃動著,在躍動的火燭中偷下一片細碎珠光,灑在地毯上。
視線可及之處,桓儇屈指挑弄起腕上紫檀佛珠。散著香氣的佛珠一顆顆浮在皓腕上,映出她瑩白如玉的肌膚。那把匕首就插在她眼前的案幾上,折射出萬千冷光來。
這般溫和寧靜的模樣。默啜有一瞬的恍神,他想到了幼時所見過族中所供奉雪山神女的模樣,神女一面善一面惡,右手拈花可救世,左手持劍可滅世。
對于敵人桓儇素來不會心慈手軟。她可自行允嫁,但是要她割讓河西十一州與吐蕃,這樣的交易決然不可能去做。所以她得另外走一條路,與吐蕃達成協議。保河西一帶百年無虞,邊民就此安寧生活。
睇了眼默啜,桓儇沉眸一笑,“眼下時辰尚早,王子可以仔細考慮。不過想來以王子的才華也不愿屈居人下。就算將來王子想做什么,難免會遭人詬病。”
心中所想被桓儇一言戳穿,默啜擱在腿上的手驀地握緊。他也想能夠名正言順地繼承可汗之位,可是總有人擋在他前面,擋住他去路。他自然是不愿意屈居人下,更不愿意此生遭人詬病。
他還有許多抱負要去實現。怎么能背上罵名呢?
雖然和默啜只有幾次接觸,但是桓儇已經大概知曉默啜是個怎么樣的人。此人出身比不上尚思羅,但卻心懷抱負,不愿意偏安一隅。
比之尚思羅主張大力擴張吐蕃土地,施行暴政來說,默啜行事手段相對要溫和些,這也是他頗得民心的由來。可他越是如此,反倒容易陷于桎梏中,身不得脫。
望了眼匕首上映出自己清冷的眉目來,桓儇神色微動。眼中逐漸浮現出幾分嘲弄來,屈指摩挲著裙上鸞鳥繡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