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然抬眼看向面前的裴重熙,桓儇唇齒囁喏。似是在心中揣摩了數次,將語氣里的疑惑盡數散去,“抱歉,我并非有意如此。只是那封信上說霍家也有所涉獵河東礦產,桓璘的封地在燕趙。對于此我不得不多留些心眼。”
心知自己剛才所問不佳,而且也無法再做出彌補。裴重熙因少年所歷心思格外玲瓏,多年沉浮與官場中讓他比旁人更懂得何為察言觀色。此下聽了她的話,面上仍舊含著笑意,似乎對于這一切都不甚在乎。
“我知道。阿嫵在我面前你不需要如此見外,那些該有的猜忌你都不必掩飾。”裴重熙伸手拂去她額前碎發,眉梢中似藏著零星苦澀,在笑意涌上來時沉入眼中暗流里。
同處在這樣的旋渦中,便是父子也可能心存猜忌。更何況是他們呢?有猜忌才好,沒有猜忌反倒讓旁人又可趁之機。
“這樣的話,你同我說過好多回。可有的時候我忍不住對你心存猜忌,畢竟說到底你我終究都隔著皇權與世家。”知曉他已明朗自己的心思。桓儇沉下眼簾,望著裙上的花鳥紋,言詞婉柔,“這樣的猜忌我不能保證會不會又下次。但是至少在其他地方我愿意相信你。”
此話正如她不久說得一樣,雖然她無法對裴重熙做到全心全意的信任,但他至少是唯一值得自己相信的人,亦是可以放心將背后交予的存在。十幾年的相視,縱然彼此沒有依賴彼此而生存,但是在這久遠的年歲中,二人同枝生長的樹一般并肩而行。
可二人間所隔溝壑,卻讓她難免會心存猜忌。
“我從不會怪你。”她寬慰的話語落在耳旁。裴重熙不甚在意地輕笑起來,而后聲音隨之一沉,“桓璘在封地的時候我已經遣人盯著他。若要說桓嶠是勤勤懇懇,桓毓是油腔滑調。那么桓璘則是心思頗多。”
桓儇聞言隨之蹙眉,見徐姑姑領著白洛端了茶盞入內。語氣忽地一沉,“我還以為你會說他陰險狡詐。不過看樣子你似乎對他很了解。”
“知己知彼,不是很好么?他手里握著的內容尚未可知,你我還是得小心些。”伸手試了下藥粥的溫度,裴重熙舀了碗熱粥推到她眼前,“宗室中對你不滿的人不少。以桓璘的心思指不定會利用他們對你發難。延贊那邊你準備得如何?”
“嗯。洛川神韻我已經拿到了手。還有五日便是淇栩生辰,按照慣了第一日會在含元殿接受百官以及番邦朝賀,后面回去行宮舉行馬球。若是天氣不錯,秋獵也會有。”小口品嘗著碗中熱粥,桓儇神色無比愜意。
“你想在行宮里動手?”手上動作一頓,裴重熙揚眉凝視著她。
桓儇聞問驀地掀眸,輕哼一聲,“驪山行宮,地勢孤絕。而且四周皆是高山密林,深淵石澗。能在此動手最好不過。我已安排好心腹潛入四方館中。”
“好。我會在行宮附近埋伏人盯著柳綦他們,你且安心。”
對于桓儇欲行之事他已能猜到幾分。桓璘與桓毓幾人雖然不像桓嶠那般同桓儇十分親近,但是在許多事情上還是對桓儇心存畏懼。
這二人只怕一旦動起手來,是絕不會輕易善罷甘休。只有利用宗室對桓儇的厭惡,才能將她從帝王身邊剪除。
如此一來他們才能有奪下皇位的機會。所以不論如何他都在能力范圍內替桓儇掃平一切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