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儇望了眼杯盞上繪得海棠花枝,眸色倏忽冷了下來。
“阿嫵,其實我看得出來,樂德珪是個很聰慧的人。以他的心思將來會成為你很大的助力。”裴重熙含笑望著她。在她看不到的時候眸子里面閃過一絲復雜。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裴重熙在說這話的時候,語氣里有一絲欣慰。仿佛遇見了什么令他輕松的事情,就連不安的情緒也隨之放松下來。
等桓儇抬頭去看他的時候,裴重熙眼中只有一如既往的溫柔。
“他們都很不錯。成帝朝那些舊臣不能立馬替換下來,只能一點點滲透。”摩挲著狐裘上的毛發,桓儇鳳眸微瞇。姿態也越發懶散起來,“桓璘臨死前給了我一本名錄。這些年和他有過聯系的朝臣居然有幾十個。我真沒想到成帝居然這么希望我死。”
桓儇語氣里悵惘難掩。裴重熙看著她,最終什么也沒說只是握住了她的手,眸中唯余溫柔。
飲了口茶,桓儇冷笑一聲,“那些宗室親王也在其列。河南王和河間王他們也在,還有那個什么清河王。一個個都盼著本宮死了,他們好挾天子以令諸侯。當年斗不過成帝,如今還想斗過本宮?簡直是癡心妄想。”
看著面前的桓儇,裴重熙又好氣又好笑。他的阿嫵就該如此光芒萬丈,然后一步步去往萬人之上,再無人能威脅她。
“桓璘極善經營,又懂得投其所好。我前幾日回裴家的時候,裴濟對他二人的死頗感意外,又想巴結我為他自己謀求生路。便透露桓毓曾和溫家有來往的消息。”裴重熙感覺到桓儇手上的冰冷,皺眉把她的手藏在了自己袖子里不說。又將兩個人拉近了距離。
桓儇瞇著眸,懶洋洋地靠在憑幾上,“桓毓居然還搭上了溫家。可惜了溫嵇又不是溫行儉,以溫嵇的性子多半是不會去見桓毓的。”
溫家這一脈中,只有溫嵇一人令人忌憚。畢竟此人是能夠在成帝屠刀下,和鄭氏算計中安然無恙渡過的。
不過若非溫嵇此人老謀深算,而且心思深沉。恐怕自己怎么也不會想到,搭上溫嵇這條線對成帝進行謀逆。
“溫嵇才是溫家的主心骨。剛才我們走了以后,溫行儉想要派人追上來。但是溫藺不讓。”裴重熙似乎想起什么來,揚唇輕嗤,“溫行儉此人實在是過于自大。謝公最多還有三年就要致仕了,也許就是他頂上來。”
“呵……溫行儉么?尚書令的位置他大抵是登不上的。不過我看宗師道的意思,他似乎有意扶持韓誨進來。”貪婪地汲取對方掌心里的溫度,桓儇越發覺得自己像一塊被人擁在手中的袖爐。
“韓誨?御史出身,倒也不是不行。只不過其他人未必會肯。多少人盯著政事堂里的三個位置,韓誨這路怕是走不下去。”
聞言桓儇勾了勾唇。留在外面的一只手撐著下巴,饒有深意地望了眼墻角的漏。
墻角更漏,滴滴答答地流動著。敲打在二人心上,二人四目相對。不約而同地揚唇笑了起來,在許多事情上面他們總是心意相同。
“原來你自始至終都是這個想法。”
“是啊。拿人做刀,才是本宮最擅長的。就看看這些人還能蹦跶幾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