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轉過頭來,他的眼睛很亮,還是當時初見的模樣,如同盛著一汪干凈春雪,純澈,透亮,也溫柔。
他說,“好。”
忘記過去的一切,丟下那個遙遠的時代,帶著十八窟的沉淵刀,在這個時代里,重新活下去。
快到十一點時,沈語蘇已經很困了,但還是纏著我,小小聲要跟我講她戲班的事兒。
我安靜聽著,將她額前的碎發別到耳后,又端著一杯水,慢慢喝,慢慢聽。
尚哥和紀先生在不遠處坐著,小聲也不知道在聊什么。
我拖著她去樓上取了紅包來藏在袖子里,又拖著她下樓,躺在沙發上,聽她跟我絮絮叨叨。
沈語蘇是個頂漂亮的姑娘,身段好、嗓音亮,也肯吃苦,在從前的戲班里也算得上是臺柱子。只是如今戲班子就快散了,她也開始迷茫,卻始終不肯走。
我勸她,“你不如去尋個好些的師父,總比你在這死磕強得多。”
她沖我直嘆氣,“我也不是不想,可我身后又不止我一人。我走了,那些人更沒活路。”
說完,她又擺了擺手:“算啦,大過年的,不說這些。我們不說了。”
接著她頭一擺,又枕在我肩上,睡了過去。
我哭笑不得地瞧著,費勁兒拿了個外套來給她披上。
其實我并不是很冷,晚飯幾杯酒下肚,也暖和起來,家里的火爐燒得也旺,更何況身上還趴著個沈語蘇。
但我怕她著涼,新年的第一天,總不該有不美好的事兒出現。
我抬頭,看表盤上指針馬上就指向了12。
尚哥也困了,在椅子上睡過去,身上蓋著紀先生的外套。
那其實也是尚哥的,只是還未穿過,我還沒來得及給紀先生做一套或者買一套他自己的衣服,索性就先借了一套尚哥的新衣裳。
紀先生坐在窗邊,抬頭透過玻璃,看著黑沉的天上發亮的星星。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在某一瞬間,我覺得,他的輪廓好像清晰了點。
他不再遙遠不可觸及,他開始融合進了這個社會里。
“當、當。”
新年的第一聲鐘聲敲響,沈語蘇和尚哥都迷迷糊糊醒過來,我從包里取出給大家早就準備好的紅包,挨個遞過去。
紅色的紙封在燈光掩映下格外好看,上邊還有燙金的大字,“新年快樂”。
沈語蘇照例給我了一個很大的抱抱,尚哥道了聲謝,也取出給我準備的紅包遞過來。紀先生拿到紅包,打開一瞧,二指并起來從里邊夾出一張薄薄的紙票,沖著我挑了挑眉。
我言簡意賅:“錢。”
他壓低聲音湊過來,“你們的錢看起來真不值錢。”
“……?”我皺眉看他,他笑著直起身來,一點一點將紙票塞回去,眉眼彎彎:“謝謝。”
“新年快樂。”我說,“新生快樂。”
紀先生點點頭,也回應我,“新生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