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衣服在臨進午時送到了家里,紀先生也有一套,是他被救活的當天連夜量著尺寸趕出來的。
衣服挺好看,算是比較休閑的一套,不是很正式。
我和尚哥大包小包地將禮物收拾好堆在小圓桌上,占去了半個桌面,紀先生瞅著桌子,最終還是沒忍住,湊過來對我悄聲地道:“這么多東西?”
其實真的東西沒多少,大多都是包裝再包裝,一層摞一層的空盒子。我左看右看,抿了唇,“不多啊?”
紀先生很認真地對我道:“我們十八窟拜年,通常都是提一袋子水果去。”
于是我也很認真地對著他講,“我們有生意往來,不能只提水果。”我想了想,不知道怎么說,于是換了一個問法:“若你有看上的姑娘,想要去她家提親,你要帶什么東西去?”
紀先生想也未想地答了:“自然是要最貴重的,要讓她家中看到我的誠意。”
“如此,我們與溫家做生意,也算是看中對方的商路,我們要去拜年,希望對方在來年多多照顧彼此的生意,自然也要拿出我們的誠意來。”我說,“朋友間雖然不必計較這些,但有些是擺上門面,就必須得做到。”
我并不知紀先生聽懂沒有,但他很是誠懇地點了點頭。
溫家其實與夏家大小不相上下,同樣的院兒,同樣的樓,但他家的門格外的厚實些。我站在頭一個,身后齊刷刷立了三個人,筆直筆直立著,沈語蘇、尚哥、紀先生,倒叫我生出一種家長帶小孩串門的荒謬錯覺。
他家從前是做錦緞布匹生意的,后來家業逐步做大,又安定一段時日,這才有了今天這模樣。
來開門的是溫家小廝,我沒見過,大抵是新來的。
溫家家風嚴謹,溫家主只有一位夫人,得了溫如故一位小少爺。我之所以認識他,也是因著我常年上海北平來回走,他家也常去北平,一來二去,熟悉起來,也就結識作了好友。
他家來拜年的人也挺多,我進大廳時瞧到了不少堆起來的禮物。溫如故的父親溫何瑜就坐在沙發上,溫夫人也在,倒是不見了他自個兒。
我眼瞧著身邊沈語蘇的脖子伸得老長,我伸手拍了拍她露出來的手腕,低聲道:“看什么呢?人又不在。”
沈語蘇頓時縮回頭,挑了眼滿不在乎道:“沒有他更好啊,我拜年倒是敞亮些。”
溫伯父見了我,先聲與我打了招呼。二人站起來,我拎著禮物過去,身后仨人“呼啦”跟著,我就看著伯母的眼睛睜了睜:“小夏,這位跟在你身后的是……”
我從前拜年,都是只帶尚哥和沈語蘇來。今年救了紀先生,也算是家里一份子,既然如此,我當然要帶他一起。
沈語蘇并非無家無背景的孤女,她從前家底也頗殷實,與溫家有交;只是后來橫生事變,她那時也尚小,溫家措手不及沒來及撈下她,她顛簸入了戲班,也就此安頓了。
雖然我并不知溫家如今如何看待沈語蘇,但至少眼下面上,她有著與溫家的故交以及我的撐腰,也從不見更多為難事。
沈語蘇乖乖叫了一聲伯父伯母,溫老爺子笑開,又拍了拍沙發背,示意她坐過去。
尚哥也照例叫了人,我這才推著紀先生,介紹道:“這位是……”我嘴里囫圇滾個彎兒,道:“我幼時在北平結識的小哥,叫紀惟青。”
接著我輕輕拍了拍紀先生的肩頭,又說:“這兩位是溫伯父與伯母。”
溫夫人的笑容很得體,我瞧不出她的表情;但溫老爺子很是熱情,引著眾人落座,又要與紀先生攀談。
紀先生一副緊張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