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不容易等著管家來了大廳,紀惟青幾乎是瞬間站了起來,腳下生風,飛去了樓上找到了眾人,那飄在半空的心才生生落了下去。
我聽完紀先生的話,沉默半晌,終于沒憋住,笑了出來。
紀先生難以置信地瞧著我,張口又閉,最終說:“你……何故笑得那么開心?”
“那不是鬼。”我笑了半天,揉著太陽穴緩道:“那是留聲機。”
紀先生默了默,坐下來,一手支著額頭,累道:“何為留聲機?”
我指了指樓下,“你在大廳可見過一樣東西,底盤方正,上頭有黃銅一般轉上去的花模樣的模型,上頭還擱著一張黑色的圓盤,圓盤上還有根黑針?”
紀先生想了想,十分不確定地點了點頭。
我憋著笑,看了看他略顯委屈的表情,頓覺心底有些過意不去,非常嚴肅地道:“那就是留聲機,圓盤是唱片,黑針是唱針。聲音儲存在唱片上刻下的凹槽里,唱針帶過去會發出儲存在唱片里的聲音。”
紀先生越聽越糊涂,“為何聲音能儲存在唱片里?”
“要正兒八經說起來,這事兒解釋的原理有些多。從基礎開始,你大抵要聽很久,而且也聽不懂。”我想了想,攤了攤手,尋了個合適的對比:“這好比我說:我要教你寫字念書,那你還要我仔細解釋一遍嗎?”
“……”紀先生的表情扭曲了,連忙擺了擺手,疲乏道:“不必了。我只需要知道,不是鬧鬼就行。”
我笑得開心,一本正經拍了拍他的肩頭:“今天的任務完成得很圓滿。”
紀先生有氣無力瞟了我一眼,“拜年完了?”
“完了。”我點頭,“待回去歇息幾日,又要該忙新的事情了。”
他有些茫然,“什么事清?”
我抿唇,道:“我一人持家,總得有經濟來源,總得去工作。更何況,小蘇的班子又得重新撐起來,還有你的事,也夠我忙一陣。”
紀先生不解,“我的什么事?”
我哭笑不得,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可是忘記了,你幾乎等同于逃難來的上海,被我搭救才落了根?當初救你臨進年關,也就放下了許多事,你總不能一直在家坐著吃白飯,也總得出門干活,掙些錢回來。”
紀先生沉默了,他顯然是回想起了從前的日子。
過了半晌,他才開了口,問的卻是另一件事:“你說的錢,可是那日給我的紙票子?”
我點點頭。
他又不說話了,過了好久,才悶悶道:“現在這個時代一點都不好。”
我覺得奇怪,問:“為何這樣講?”
“因為還要女子出去賺錢養家。”紀先生說得很認真,眼底并無絲毫對女子的歧視意味,只是在單純述說一件事實,“太過辛苦勞累。”
我一頓,尋思良久,懂了他話中含義,笑了起來。
“不必如此,男女本平等,都是人,也不該誰依附誰,也不該誰生來就應勞累。等你在這邊時日久了,你也會看到現在的好,所有的思想、習俗,留其精華、去其糟粕,才是我們最終要奔赴的明天。”
那才是新一輪,初生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