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時藍看著病房內頭發蒼白的老人,抬腳走了進去。
時航聽到聲音,以為醫生又回來了,不耐煩吼道:“讓你出去,你怎么……”
話還未說完,回頭看到是顧時藍,掩飾住情緒,“小姑娘還沒出院?怎么來看我這個老頭子了?”
“我不小心聽到了剛才的對話,能冒昧的問一下,為什么嗎?難不成是因為怕死在手術臺上?”顧時藍開口,問的直白。
時航一怔,隨即笑了,“我這一輩子什么沒有經歷過,還怕上手術臺?”
“那是為什么?”顧時藍直直的盯著時航。
時航看著那雙清澈的眸子,明明對方只是個孩子,卻讓他莫名的有些熟悉感。
他下巴沖著對面的沙發昂了昂,“你還是病號,過去坐著吧。”
顧時藍一愣,曾經不論她受了多重的傷,他都板著臉訓練她,毫無感情。
這是第一次感受到時航的體貼,卻并非以他女兒的身份。
顧時藍坐下的同時,便聽到了一聲嘆氣。
她看了過去,然后時航開口:“有時候對一個人來說,活著也是一種折磨。”
顧時藍的手下意識的握緊。
時航繼續說:“我跟你提過,我有一個和你差不多的女兒,她在年初的時候就不在了,是我直接導致的。”
“所以,你想自暴自棄,拿自己的命去低過?”顧時藍語氣有些僵硬。
時航搖搖頭,“我想早點去陪她,如果能見到她,我想告訴她,因為有她這樣的女兒,我感到很驕傲,我想讓她知道,她有多優秀,她離開之后我才意識到,我好像從沒有夸過她,明明她那么出色,是我這個父親做得不好。”
時航的語氣有些沉,“在她離開之后,我無數次夢到她,都是她充滿怨恨的看著我,能夠就這么走了,對我也是解脫。”
顧時藍從沒有想過,一向如佛像一般穩如泰山的人,竟也會有這樣的一面,也會表現的這般難過。
她一直以為,在她死后,他并未有一絲一毫的自責。
她張了張嘴,問:“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決定付出代價,如今你后悔嗎?”
時航重重的搖頭,“對我的女兒來說,我是一名父親,可是在國家面前,我是軍人,我不后悔我做的所有決定,而我的女兒作為軍人,服從了我的命令,但作為她的父親,我不配得到她的原諒。”
面前的那張年邁的面孔,是她熟悉的莊重,似乎所有的感情在國家面前,都渺小得不足為道。
這時一名軍人,該有的覺悟。
這一刻,顧時藍心里沉重的包袱,徹底放下了。
她站起身,面無表情的開口:“如果我是您的女兒,即便是死了,也不想看到您現在的狀態,如果真的像您說的那樣,死后能夠見到她,那她一定會對您懦弱求死的行為鄙視。
“我的父親,也是一名軍人,我一直以他為榜樣,所以我能夠理解您女兒的心情,如果我父親像您這樣,我會瞧不起他的。”
說完,顧時藍頭也不回的離開。
病房內。
時航望著合上的病房門,久久沒有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