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詔國都,大理城往西三十里有座山,山上有個蘭因寺。
寺廟東南角的鐘樓上,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趴在欄桿上,看著天邊的火燒云和暮氣沉沉的宮殿;
少年名叫段新,他口中念念有詞:“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
今日是南詔國皇帝冊封寧妃為皇后的慶典;
遠處隱隱有佛樂傳來,人影重重,熱鬧非凡,更加映襯得這兒寂寥幽靜。
段新的臉色青紫,手掌里可以捏出水來,內心已然怒極;
他突然睜大了眼睛,喃喃低語:“處眾人之所惡,故幾于道。今日徐師傅的意思是讓我韜光養晦,如水一樣善利萬物而不爭,以待時機么?”
“不是!”一個三十許的宮裝美婦走出。
宸妃,當今南詔皇帝浪跡江湖時帶回來的女子,先皇后的手帕交。
依祖制,皇家所有人都要到蘭因寺祭拜祖宗,宸妃這才得以見到段新。
三年了……
宸妃擔憂地看著段新,輕柔地勸誡:“夫唯不爭,故無憂!”
段新神色平靜,帶著一絲難受:“姨娘想說只要我在,皇后就不肯放過我......?”
如今寧妃被冊封皇后,段新作為先皇后嫡子,南詔國最正統的皇位繼承人,已然處于危墻之下。
他腦海里浮現出兩年前在御花園的一幕:
皇后看向段新,近乎嫌棄地呵斥:“段新,你身為皇子,竟然偷雞摸狗,屢次殺生,近庖廚,枉讀了圣賢書。”
段新梗著脖子道:“我與姨娘幽居冷宮,平日里的伙食連和尚都多有不如,只能自己想辦法。”
“住口,本宮掌管后宮,今日就好好地管教一下你,來人……”
幾個太監正要上前動粗,
一旁的天子突然發話:“你若覺得和尚好,那便去蘭因寺閉門思過罷!”
“謝父皇恩!”
此時,皇后陰惻惻地提醒道:“陛下,蘭因寺乃我南詔國皇家寺院,里面武功典籍無數。”
天子斜睨了他一眼:“莫非以他的根骨,還能夠習武不成?他再混賬,也是我南詔國皇子!”
。。。。。。
“莫非,父皇早已經料到了今日,所以讓我來蘭因寺中避禍?”段新忍不住揣測。
宸妃見他發呆,搖了搖頭,提醒道:“天要黑了,讓姨娘好好看看你。”
段新這才驚覺,一溜煙地跑下樓:“姨娘且去我的房里等著,我再去弄只錦雞來給你做湯。”
蘭因寺后山曰楓林苑,極大且廣,山上山珍野味極多,甚至還有猛虎兇獸出沒;段新輕車熟路,小半個時辰就抓了只錦雞,用幾根野藤纏了,就這樣提回去。
再次路過鐘樓時,恰巧有幾個少年走過。
有少年沖著段新叫道:“皇弟,怎么我們都穿冕服,你卻是灰色的納衣?莫非真的打算出家了?”
幾人一起哄笑,旋即有人低聲議論,偏偏每一句話都大的足以讓段新聽見。
“二哥,你理他做什么,百脈不通,氣血不足,沒有半分習武的根骨,不過是個廢物!”
“我們段家以武立國,他卻句句不離以文治國幾句話,也不知道是個十足的書呆子,還是仗著先皇后嫡子的身份,另有企圖!”
“可惜啊!先皇后早薨,父皇嫌棄他克母,他想子憑母貴是不行啰!”
“老四,你說錯了。當初宸妃在皇后那里跪了一天才得到恩典,允他南書房讀書,這還不叫子憑母貴么?”當中一名少年突然開口說話。
這少年目似朗星,鼻若懸膽,生就好一副皮囊。他隨手掃過下擺,雙肩上繡的五爪金龍金光閃耀,在夕陽下張牙舞爪,好似要活過來一般。
那四皇子一怔,隨即毫不在意道:“宸妃不過先皇后跟前的婢女罷了!段新,大皇兄在此,長幼有序,你還不下來拜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