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騙你。”馮殃截斷了他的話,“這就是事實。”
“不……”殷承祉不信,他不信!“師父你不能開這樣的玩笑!那是興安郡,離我們家最近的興安郡!我們在那里生活了六年!六年!師父,哪怕我們和興安郡的百姓都不熟悉,可也不能這般詛咒他們!我們吃的用的都是從他們手上買的,我們……”
“殷承祉!”馮殃喝止了他的話,“沒有人騙你!這就是事實!”
“不——”殷承祉怒吼了出聲,手抓的發狠,連手背的青筋都冒出來了,“你騙我!騙我——那是興安郡!是興安郡!”
“不止一個興安郡。”馮殃繼續道,“閭州各個城池都會是一樣的結局。”
殷承祉腦子里最后的那一根弦徹底斷裂了,不僅僅是興安郡?閭州各個城池都不能……“不……不……”他松開了手,看著眼前的人便像是看到了可怕的鬼似得,“你不是我師父……不是……”師父不會跟他說這些的,師父不會騙他的,不會的!他又沖上前伸手抓,兇狠暴戾,“你是誰?你到底是誰?你為什么假扮我師父?!”
馮殃眉頭皺的更緊了。
“你是那個男人對不對?你是小球說的那個白光男是不是?你……”殷承祉的話戛然而止,不是自己清醒了,而是被一波能量供給,徹底地暈厥了過去。
圓球做完了之后連忙開口:“主人,不能讓他繼續瘋下去!”再鬧下去便是主人一直不生氣他自己也得把自己給折騰死!
馮殃伸手接住了他,并未責怪圓球,“回去。”
“是。”圓球語氣十分的沉重,只希望這小娃娃別把自己給整瘋了。
幽州城的動蕩在一個月前便已經有了征兆,而在半個月前達到了頂峰,城中大戶是出逃第一波,百姓是第二波,出逃的第一個目的地是寧州,過了寧州,便是大殷重要腹地,蠻人占據了閭州,再打到幽州,最多也就再攻占一個寧州,哪怕蠻人還賊心不死,崔家軍那么不堪一擊,這些時間差也足夠大殷調動其他地方的軍隊前來支援,先到寧州,若是局勢再不妙便繼續往西,若是情況好轉了,便原路返回,畢竟故土難離。
短短的一個月間,昔日繁華熱鬧不亞于大殷內地重要城池的幽州城,幾乎成了一座空城。
殷承祉一直在做著一個噩夢,他夢見當初被丟在太白山的事情,他好不容易掙脫了繩索鉆出了麻袋,見到的一大群餓紅了眼睛的狼,他跑啊跑,可無論他怎么跑都擺脫不了狼群,他跑步下去了……他摔倒了……然后狼群撲了上來……它們撕咬他的身軀,將他的內臟挖出……他的靈魂飄了起來,看著自己一點一點地被狼群蠶食……他不覺得疼……可是很恐懼,極度的恐懼……突然,光來了,有人從光里面走出來,那人驅散了狼群,他的靈魂好像又回到了身軀里,從枯葉中抬起頭,完好地抬起頭,看清楚了那個人……很好看的一個女子……她……她是他師父……師父……師父……他一聲聲地叫她,越叫越安心,他爬起來往她跑去,跑了好久好久,終于跑到了,可是……她卻突然間變成了一頭兇狠的狼,向他張開了血盆大口……
“啊……”
殷承祉尖叫,渾身滾燙,冒著冷汗,而哪怕是在夢中經歷了極為可怕的事情也還是不愿意醒來。
“主人……”圓球真急了,“這怎么辦?怎么辦啊?”誰能想到這小娃娃這么不耐抗的,“不會真活不了吧?”
馮殃冷聲道:“閉嘴!”
圓球閉嘴了,可上躥下跳還是沒能停下來。
叩叩叩。
有人在敲門。
圓球氣的想去揍人,這時候敲什么門?!不過它還沒真的急暈頭,在外面的人走進來之前竄到了角落里躲起來,敢在這時候敲門的除了那姓葉的小丫頭還能有誰?這小丫頭不會是來落井下石吧?主人現在心情不好,可別來找死!
葉晨曦提著藥箱進來,見到殷承祉之后臉上并無幸災樂禍的神色,“姐姐,讓我給他醫治吧。”
馮殃看向她,神色有些冷。
“在馮姐姐面前,晨兒不敢動手腳。”葉晨曦繼續道,“況且晨兒說過了他是晨兒仇人的仇人,晨兒不想讓他死。”
“他無事。”馮殃還是拒絕了,不是信不過這小丫頭,只是眼下她不想再生事端,“回去好好待著,別亂跑。”
葉晨曦笑了笑,“果然在馮姐姐的心里最在意的還是這個徒兒啊,不過晨兒聽說他知曉外頭發生什么事情之后便狀若瘋狂,連姐姐都罵了,姐姐,這樣的徒兒可得好小心哦,畢竟人家是皇子,從小就是養尊處優……”
“葉晨曦。”馮殃打斷了她的話,沉著臉不打算再給小孩兒面子,“你是想讓我將你扔出去?”
“當然不想了。”葉晨曦笑笑,將手里的藥箱放下,“這里頭有好些降熱的藥,馮姐姐交了我一身醫術,出事了我總得盡一份心吧。”說完,便又看了看殷承祉,“四殿下的情況似乎很不好,若是再不退熱的話,怕是醒來也只是個……”
“滾!”馮殃動了怒。
葉晨曦也沒繼續添油加火,說了句那晨兒便先出去了,就離開了,還很細心地將房門重新關了起來。
“主人,這小娃娃怎么一個個的都變樣了?”圓球竄了出來,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這才多久啊,先前多好的一個小女娃娃,眼前這個雖然挺討厭但也還算是勉強過得去的男娃娃,全都變了樣了,這變化的速度簡直讓它驚奇,“人類真是個復雜的物種。”
馮殃沒搭理他,繼續給高燒中的殷承祉物理降溫,這個年歲的孩子燒一兩日死不了人,只是這并非外感而起的,是源于心理,這才是真正的棘手!
這一關,誰也幫不了他,只能他自己過。
殷承祉覺得渾身滾燙,好像被人剝了皮似得,血淋淋痛楚遍布全身,他一直在逃一直在逃,可好像沒有盡頭……“師父……師父……”他雙手胡亂抓著,好像在找著什么,嘴里一直不斷地喊著師父師父,他在找師父,他的師父,最疼他最偏心他的師父,找到師父,一切都不怕了,一切都會好的。
可是……可是師父變成了要把他生吞活剝的狼……
“不……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