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便當為父皇、母后盡點孝心。”皇帝沒等他說完就道。
殷承祉咽下了到了嘴邊的話,僵著身軀取了油燈,從另一邊開始,一盞一盞地添,這是先帝的奉先殿,平日里長明燈自然是有專人打理,缺少燈油這些是絕不可能發生的,亦不需他們這些主子親自來做這個,如今這般便的確是如皇帝所說的一樣,不過是盡一盡自己的孝心罷了。
一大片的長明燈一盞一盞地添下來,時間花的多少尚且不說,就說再這樣的環境下做這這樣的事情,再大的火氣也消了下去了。
殷承祉添完了最后一盞,眼里的火也熄滅了,一雙平靜無波的眼睛看向皇帝,不發火也不質問。
如此這般,便代表還是并未完完全全放下手足之情兄弟關系,若是君臣,如何會如此理直氣壯?
皇帝笑了笑,“看來是消火了。”
殷承祉不言不語。
“知道朕為何在這里等你了吧。”皇帝繼續說道,語氣輕緩,“盛怒不僅傷身,也會讓人失去理智。”
殷承祉還是不說話。
皇帝將手里的油壺放下,走到了供桌前,雙膝跪在了蒲團上,朝著先帝后的靈位磕頭祭拜,莊重而肅穆。
殷承祉最終還是自己打破了沉默,“我需要一個理由!”
“理由?”皇帝并未起身,笑了笑,“朕不是派了人去親自與你說了嗎?怎么?聶榮連這點小事都沒說清楚?”
“西北狼王大軍異動?南邊戰亂方才平息?錦東軍若是滅了蠻族便會引的四夷忌憚進而先下手為強與大殷開戰?”殷承祉將他給的所有理由一一列舉了,“陛下的這些理由每一個都像是說的通,可每一個更像是借口!西北狼王與蠻族相隔千里,蠻族被滅與他們何干?一個靠著掠奪而謀生的族群和一個背靠西面富庶之地耀武揚威的王者,正如一個高高在上的權貴和路邊垂死的野狗,哪一個權貴會在乎一只野狗的死活?誰會忌憚害怕那殺了野狗的人?即便狼王多疑多思到了如此紓尊降貴的地步,當年西北一戰便不會輕易地退兵!南邊戰亂就更加可笑了,錦東軍若是滅了蠻族,便是對叛軍最大的威懾!”
“蠻族盤踞太白山以東數百年,哪怕是太祖皇帝都未能將其殲滅,甚至連驅逐之沙漠深處都未曾做到。”皇帝心平氣和地說道,“你不過籌謀了數年,真正練兵更不過兩年,如何能一舉將其殲滅?”
“不打,如何知曉?!”殷承祉盯著他,道。
皇帝笑了笑,“沒錯,不打的確不知,可燕王,你輸得起嗎?錦東輸的起嗎?大殷輸的起嗎?!”
殷承祉面龐倏然緊繃。
“不要說你有信心這樣的話。”皇帝繼續說道,神色嚴肅,“戰事原本就沒有十足十的勝算,更何況你們還是深入敵境,這幾年來,你是做了不少的功夫,朕也信心中自有溝壑,可阿承,我們都輸不起!”他站起身,直面他,“這兩年朕對錦東的格外眷顧已然引得朝堂非議,錦東常年備戰,花費巨大,從先帝一朝開始,賦稅一直虧空,朝廷非但沒有收到一分錢,還每年支出大量的軍費!先帝針對錦東未必完全是受安氏所惑,那些年崔家傾家蕩產填補軍費空缺,也不完全是朝廷有意為難!不當家便不知當家難!
朕登基之后,因閭州慘案,更因朕答應了父皇會護著你,讓你達成所愿,更是因為你是朕的親兄弟,所以,哪怕國庫緊張,哪怕戶部尚書都要拿著繩子在朕面前上吊,朕還是你要什么便給什么,賦稅更是一免便是十年!燕王,從大殷立朝至今,可有任何一個地方有如此大賦稅免除?哪怕是錦東最困難的時候,亦沒有過!
朕給了你如此優待,幾乎舉國之力助你練兵,為的也是有朝一日我大殷的將士能越過太白山,殲滅蠻族,徹底鏟除困擾了大殷錦東的百年噩夢!可時機未到!阿承,不是皇兄故意阻攔,更不是怕你立下不世之功會生出不臣之心,割據錦東擁兵自重,是真的時機未到!多年動亂,南邊諸州早已萎靡不振,賦稅大幅減少,朝廷的魚米之鄉、錢袋子,早已不復昔日之貌!國庫空虛,朝廷缺錢,甚至在朕登基之后差點一度發不出官員的俸祿!
燕王,我們打不起!”
“出兵之前我便已然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