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承祉看著眼前低頭慢條斯理用膳的人,忽然間有些坐立不安了,那股子火熱似乎又在心底造反起來了。
“怎么了?”馮殃覺察到了異樣,抬頭問道。
殷承祉鎮定搖頭,“沒有,只是在想蠻族求和一事。”
“消息封鎖不住?”馮殃問道。
殷承祉搖頭,“只是怕不能一直這般封鎖下去,錦東雖然不大,但也不小,邊境線更是漫長,若蠻族真的出了個腦子清楚的,便絕不會放棄求和。”原本說正事只是為了掩飾內心的躁動,不過說著說著,倒是真的認真起來了,“師父,這般多年了,我們對敵人卻依舊不了解!派出去的細作帶回來的消息雖然也有價值,但卻也無法根據這些消息判斷出蠻族的下一步動向,師父,難道我們就只能這樣一直摸著石頭過河嗎?!蠻族十三部落,不,現在甚至都湊不齊十三部落了,可對于他們,這么多年來,甚至是近百年來,都無人真正了解過他們!我們恐懼他們、憎恨他們,甚至有了能力對付他們,可卻從不了解他們!”
“你是想要收服還是殲滅?”馮殃問道。
殷承祉一愣。
“若只是想要殲滅,便無需了解。”馮殃繼續說道,“一群注定要消失的人,何必浪費時間去了解?可若是想要收服、同化,那便需要,而了解所要花費的時間和心思比讓他們消失要多得多,但是,收服與同化卻是比簡單的屠殺要有價值的多。”
“有價值?”殷承祉似乎不服。
“一個族群,是不可能被徹底消滅的。”馮殃說出了一個一直以來沒有提及過但卻是真實存在的事實,“唯有馴服、同化方才是長久之道。”
殷承祉臉色一變,“師父亦贊同求和?”
“不。”馮殃搖頭。
“那師父為何……”
“因為這是事實。”馮殃打斷了他的話,“千百年間,無數的爭斗廝殺,最初的便是族群的對立,勝者為王得以延續,而敗者,往往是融入了新的族群,亦是得以延續,也正因為如此,人類才能生生不息演化不斷。”她看著眼前的介于少年和青年間的年輕人,慢慢說道:“你執意要報仇,這沒有錯,所以我從未阻止過你,而你若不只是想要報仇,想要更多的,那便得有所割舍。”
“我只是想要報仇!”殷承祉咬牙道。
馮殃笑道:“那不就成了?還了解什么?”
殷承祉聽了這話便覺得心口像是被什么東西塞住了似得,咬著牙欲言又止,最終又不禁低下了頭,“師父是不是覺得我很沒用?”
“阿承。”馮殃語重心長,“人生在世沒有什么是周全的,哪怕是我亦有不可奈何之處,無需過于苛責自己。”
殷承祉抬起頭,“那師父覺得徒兒如何方才能做的最好?”
“你想如何便如何。”馮殃說道,“問問你自己的心,它告訴你想如何,你便如何。”
殷承祉握緊了拳頭,目光灼灼,“徒兒心里想什么,便都能嗎?”
“嗯。”馮殃挑眉。
“那若是……若是所有人都不允許所有人都阻止所有人都……”殷承祉狠狠地咬了咬牙,“哪怕冒天下之大不韙,我也可以嗎?”
“自然可以。”馮殃說道,“否則要我這師父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