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對身邊一個實實在在的大活人，僅僅是因為性格改變，就判定是她的身體里換了一個魂靈，這樣的說法即使拋去有多匪夷所思，也實在是過于武斷了。
蔣青不是個不敬鬼神的人，但是他也并不疑神疑鬼。
于是他婉轉地說：“殿下，小約當時是被人害得在鬼門關頭走了一遭，性格和為人處世上即使是在一夕之間有巨大的變化，或許也不奇怪。”
燕灼華點頭：“一個人因為面臨了巨大的變故，從而性格和為人處世的方式和觀點都有了巨大的改變，這再正常不過。孤自己也是這般走過來的，心里清楚得很。一個清朗疏闊的人可能變得陰沉冷漠，一個溫柔陽光的人也可能變得殘忍冷血，甚至一個人可以從大慈大善變得窮兇極惡，但是有一些東西是不會變的，至少不會因為一次被害落水而改變。”
“殿下指的是？”
“一個人從小十幾年培育出來的儀態、氣質、教養、和能力不會變。”
一個優雅高貴的皇室郡主不會一夕之間就變得輕浮淺薄、一身小家子氣，更不會一夕之間就折了自己的傲氣傲骨。一個能力頗強的人不會一夕之間就丟了腦子，即使陰謀算計，也不會凈是些漏洞百出的小伎倆。
蔣青身子一僵。
無數的記憶片花如潮水一般涌進蔣青腦海中。曾經季婉約那些讓他只是一時驚訝不適的瞬間，如今都是那樣的清晰，讓他懷疑的火種越燒越烈。
燕灼華一直都望著蔣青，自然注意到了他神情與思緒前后的明顯不同。
“孤也只是心中有這么個疑影，并不是說孤心里就認定了婉約是被附身了。”
這種鬼神星相、天災人禍一類的事，她也敬重，但是卻從不輕易相信。她從小讀史書經學，便知這些說法有多少次被人過分解讀用來當作政、治武器。
當日她母后將被廢前兩年，就在她皇兄剛剛墮馬薨逝不久，燕太祖高皇帝陵附屬便殿遭了火災，緊接著一年后，就在她母后剛剛誕下小祖宗剛出月子，又正趕上當時有日食在星宿翼三度。
太史局當時的太史令投靠了秦子諾，便舉當年前漢孝武皇帝時元光元年七月以及春秋時御廩災后日食于翼、軫星宿相同，并按照漢代劉向對星相學的研究對這星相占卜得出“內有女變，外為諸侯”的卦來，甚至舉出例子來說當年漢武帝時星相如此后，四年后陳皇后廢，且十幾年里便又有淮南王、衡山王、江都王先后謀反，還舉說后來到了前漢元帝時劉向任了宗正，將天災星相與人禍政事匹配對應，也是總結出的如此般的星相是象征“內有女變、外為諸侯”。
太史令從未明著諫議她父皇應該廢后，但卻利用了這恰到好處的星相，給了他一種老天爺都在向他預示他的內宮中應當有女人變動的想法。那本就有廢后之意的她父皇，見老天爺都這么認為，便更是打定了主意、下定了決心要廢掉她與她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