鷓鴣哨被他劇烈的反應嚇了一跳,苦笑了兩聲,攙扶著他走進了蒙古包。
李長清緊隨其后。
三人坐下之后,老羊皮拿出平時舍不得吃的馬肉干和干羊酪,又從一只小皮箱里取出一壺上好的馬奶酒和兩個精致的小銀碗,親自為二人斟滿。
然后以無名指蘸著酒,各向天、地、火彈了一下,又用嘴唇沾了些酒,一手撫胸,向李長清深深鞠了一躬,為剛才的無禮道歉。
觀其前后態度,猶如云泥。
不過道人也不是計較之人,當即打了個稽首表示諒解。
此時夜幕降臨,草原一片昏昏。
草原的夜晚,風驟冰冷,等張起靈走進蒙古包之后,老羊皮關上木門,拉下毛氈。
四人喝著馬奶酒,吃著肉脯和各種各樣的奶制品。
酒碗交錯間,賓主融融。
吃飽喝足后,鷓鴣哨便問老羊皮道:
“老羊皮,我記得常勝山解散的時候,陳總把頭不是給了一大筆錢讓你和你的兄弟去南下經商嗎?如今怎會流落至此?”
“怎不見你的弟弟羊二蛋?”
“唉...”
老羊皮聞言眼神一下子黯淡下去,表情悲苦,臉上的皺紋更深了。
沉默了半晌,才將早年間的經歷和后來如何流落到此地的舊事緩緩講了出來。
鷓鴣哨聽后一陣唏噓。
老羊皮和他的兄弟羊二蛋出生在黃土高坡,自幼放羊為生,常常吃了上頓沒下頓,日子過得苦不堪言。
他倆十幾歲那年,羊二蛋有一次餓得難熬,沒忍住偷吃了地主家的羊肉,被地主打得死去活來,反抗期間,兩兄弟將地主推倒在地,好巧不巧,地主老頭的太陽穴正撞在旁邊的石碾子上,當場一命嗚呼。
兄弟兩人嚇破了膽,于是連夜畏罪潛逃,仗著對周圍溝壑的熟悉屢屢避過了官府的抓捕,一路逃到了黃河南面。
老羊皮祖上是吼秦腔出身,家傳的專會唱趙子龍長坂救主,二人在河南無以為生,就靠到各地給演皮影戲的陜西人幫腔扛箱度日,一晃就過了十來年。
當時世道亂得厲害,到處都是殺人放火。
有一次,兄弟倆跟的戲班到鄉下演出,半道上不幸遇上了一伙強人,女班主被當場奸殺,脫光了衣服削成了人棍,其余眾人一哄而散。
老羊皮帶著羊二蛋逃進了附近山里的一個土窟窿,陰差陽錯地鉆進了一處古墓,里面地宮里的亭臺樓閣跟皇帝的花園似的,把打小沒見過世面的兄弟二人都給看呆了。
古墓深處簡直像是迷宮一般,兄弟倆在地宮里亂轉,無意中救了一個道士打扮的年輕人的性命,言行舉止皆非等閑之輩。
“你救的那位道士,便是鷓鴣哨兄弟吧!”
李長清聽到這,一臉笑意地看向鷓鴣哨。
鷓鴣哨咳嗽了兩聲,有些尷尬。
“往事不堪回首。”
“鷓鴣哨道長您當年的英姿,俺到現在還記憶深刻!”
老羊皮感慨了一聲。
年輕的鷓鴣哨被二人無意間救了一命,聽說班主被土匪殺了,便讓他們在山洞里等片刻,出去沒多大一會工夫,就拎了一串血淋淋的人頭回來。
哥倆兒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正是那伙攔路害命的幾個土匪。
老羊皮是個老實人,看著血肉模糊的死人頭心驚肉跳,看那年輕的道士,好像根本沒把殺人當回事。
出去之后,鷓鴣哨感念二人的救命之恩,不但給了他們一筆錢財,還為兄弟倆引路,加入了陳玉樓領導的常勝山。
但老羊皮是放羊娃出身本分人,在一群殺人不眨眼的強人窩里整日擔驚受怕,惶惶不可終日,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
好在后來,常勝山的舵把子陳總把頭從湘西回來之后,給了二人一大筆安家費,拔了香頭,打發二人下山去了。
在常勝山的日子,兄弟倆也不是一無所獲。
羊二蛋為人鬼精機靈,在幾年里跟著陳玉樓學了些“觀泥痕,辨草色”的本事,又會“千竿圈穴”和“穿嶺取墓”之術,離開常勝山之后,哥倆兒在廣東地界扮作陰陽先生,專為富人看風水,掙了不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