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剛過,排著隊在上東門等著入城的小販、苦力、夜香等人,發現往日拖拖拉拉非得耽誤一兩刻才出來的守門軍漢們,一改往日哈欠連天的懶散模樣,穿著整齊,精神抖擻。
大家伙忍不住往東邊看了看,沒錯啊,那邊正隱隱發亮,眼看著日頭要從那邊出來了。到了寅時一刻,城門準時在吱吱呀呀的聲音中打開了,等著入城的人群卻被軍漢們給攔住了。
“怎么回事?開了城門怎么不讓進?”
“難道進城稅又漲了?”
“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正當眾人鼓噪之時,從上東門洞走出數十位穿青綠袍的官吏,還有幾位穿朱袍的,嘴里操著燕幽口音。還有十幾位少年郎,舉止大方,雖然沒有穿著官袍,但是往人群里一站,受到周圍人的紛紛恭維。
怎么回事?
有見多世面的市井小民在議論紛紛。難道那位持節的鎮使大人回京了?前些日子,平盧節度使霍侍中(霍彥威)進京,這上東門確實熱鬧了一番。
聽說后面河中府節度使、同平章事李太保,鳳翔節度使、李太師(李從曮)也會陸續進京,只是他們不是走西門就是走北門,沒事繞一圈走東門干什么?
“不要瞎猜了,是光州刺史、右千牛衛大將軍曾公進京了。”有消息靈通的人悄聲說道。
“誰?什么時候冒出一位光州刺史、右千牛衛大將軍曾公?”
“這一位的大名你可能不知道,但他兒子你一定知道。”
“誰啊?”
“只身陷蒲州,輕騎取汴州的曾十三郎。”
“原來是他。這位曾公真是命好,生了個好兒子,坐在家里就被贈了刺史和大將軍官職。不過就算大家看著曾十三郎的面子,怎么會來這么多人?還有幾個朱袍。”一個籠著袖子穿著單薄麻布衣衫,跺著腳抵御早晨寒氣的小販,一臉的不解問道。
“那你就不知道了。”
一個穿著五成新衣衫,應該是出城外辦事的某府下人,嘴角飄過一絲得意。呵呵,這種官宦朝廷的大事,只有我這種人才搞得清楚。你們這些下里巴人,怎么會知道呢?
迎著眾人期盼又帶點討好的目光,這位下人咳嗽幾聲,模仿著自家府上官人的說話語氣,說了起來。
“這位曾公又叫德威公,在燕幽一帶赫赫有名。天佑十四年,契丹酋首阿保機帶著三十萬鐵騎南下,盧龍軍周太師退守幽州城。而這位德威公據燕山結營自保,依仗山勢險要,又熟悉地形,帶著數萬軍民與契丹人周旋。正是因為周太師與這位德威公互為犄角,這才把契丹軍拖在幽、薊兩地,使得南邊的涿、易、莫、瀛、定諸州免受涂炭。稱得上是河北的萬家生佛。”
“這樣的人進京來,籍貫燕幽河北諸州的官吏,要是不出城相迎,會被族人親友們唾罵的。就算宰相馮公、李公、劉公等人,本人來不了,也會派他們的子侄做代表出來相迎。還有旅居洛陽的河北幽燕的士子商賈,這不,也都來了。”
正說著,從上東門又涌出一群人,足有上百人,緊接著后面還跟著一群人,足有數百人,都是城里的市井小民們,聽說了這件事,跟著跑來看熱鬧。
等得不耐煩的小販腳力們,扭頭看著遠處那些等候的人,眼里充滿了羨慕和期盼。什么時候我也能像他們一樣!過著這么悠閑雅致的上等人生活,不用像現在這般,起早貪黑地奔波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