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不等觀中早課,鐘七收拾一些東西后便攜著一兩銀子的巨款,乘著薄霧再次下山,一路沿山道走了數里,出了午山,轉道上了大道,行人也漸漸多了起來,挑棗兒賣的,背竹簍的,皆是往鎮上趕集而去。
鐘七斜挎雨傘,肩縛搭鏈,腰上綁個葫蘆,沿著大路走了三四里地,太陽漸漸升起之時,趕在辰時入了二郎鎮。
二郎鎮是離午山最近的鎮子,鎮中有民約千戶,中街一條,下街一條,市坊一條,藥鋪,鐵器鋪,酒樓,茶館,錢莊,作坊,巡檢衙門等都有,鎮上正是趕集,十里八鄉的百姓都來這里賣些山貨,買些油鹽醬醋。
鐘七捂著褡褳擠過人流,一路到中街找了間藥鋪子,鋪中學徒見鐘七一襲百衲衣,腰系黃繩,連忙上前一禮道“這位道長,是尋診看病,還是要買藥”
鐘七掏出兩張方子,遞給學徒道“貧道是過來買藥的,這兩張方子,清燥湯包兩劑的,還有一張按藥名兒劑量抓好后分開裝,不要混在一起了”
學徒點點頭接過藥方,遞給抓藥師傅,囑咐鐘七之言,不一會兒,那抓藥師傅喚過鐘七,看著手上方子,面帶疑惑道“敢問道長,這一張方子,是作何用處,里面可盡是硫磺,陽硝,朱砂,等重毒猛藥啊”
鐘七早有說辭,擺擺手道“朱砂畫符之用,硫磺驅蛇之用,這些藥不是內服的,勞煩師傅盡管抓來就是”
那師傅沉吟片刻,轉而肅然道“這藥可以給道長取,只是道長還得留個手印在這兒…”
鐘七無法,只得依言簽了保證書,留了姓名,道觀,指紋,這才取到藥材,分門別類的裝入褡褳,花了三百來錢兒,一兩碎銀,找個六百來個銅板兒。
出了藥鋪,望見街上人來人往,賣茶水米粥的,賣包子,餛飩的,賣酒水的鋪子,鐘七摸摸肚皮,他早上也未吃早飯,又走了七八里山路,腹中著實饑餓。
嗅著陣陣香氣,鐘七實在耐不住了,隨意找了個酒攤,點了一籠包子一碗粥,狼吞虎咽吃完后又取下葫蘆,把最烈的酒給打了一壺,這才朝裁縫鋪子走去。
又花了一百錢,買了一七尺杏黃布,找個鐵匠鋪,著匠人按圖紙打了青鋼寶劍一把,一路忙活到下午日暮,寶劍打好,鐘七還剩百十錢,又采購了毛筆,黃紙,黑墨,硯臺,總算把錢花個精光。
見天色漸晚,鐘七才挎著沉重的褡褳,不急不緩的走出鎮外,朝東過一片兒樹林,借著月光約莫走了里許,前方出現幾座土墻草棚房圍成的院子,在月色清暉下顯得黑洞洞,陰森森的。
鐘七全無懼色,大步流星走到門前,門上掛著一塊木匾,月光下依稀寫著義莊二字,剛靠近門口,便有一陣腐臭味傳來。
所謂義莊,便是由鄉里官府,或者地方宗族所建,用于停放尸體,因為在這個時節,一場風寒感冒便能要人性命,外來的客商,或無家的流浪漢死了,還有衙門所斬的罪犯無人收尸安葬,便統統放于義莊之中。
鐘七打量一眼,一腳蹬開木門,伴隨一陣陰風,院中一陣撲騰聲響起,好似是鬼神拍手一般,常人遇上怕要嚇的兩股顫顫。
而鐘七卻毫無異色,曾經千百次開棺,蓋棺,超渡死尸,吃陰陽飯的經驗告訴他,撲騰的東西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風刮槐樹葉,一種便是吃死人肉的尸鷲烏鴉。
大步走入院中,兩道黑影立在院里,鐘七咪咪眼睛,借著微弱月光看見,正是兩顆高有兩丈,開得郁郁蔥蔥的槐樹,鐘七走過槐樹,輕聲自語道:“兩界果然法理相通,義莊栽槐柳,合呼風水格局,看來此地也有高人指點”
風水有陽宅,陰宅之分,陽宅一般不能栽柳槐,槐樹葉大,風一吹似鬼拍手一般,如若栽于院中,晝夜嘩嘩聲響,體弱者,陽火膽氣虛者,沒病也能嚇出病來,這就是風水,所以風水中有句話叫“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院里不栽鬼拍手”
陽宅不能栽槐,陰宅卻適合,尤其這義莊兩顆槐栽得甚好,若有霄小之輩,推門起風,使槐樹葉響,只以為鬼拍手掌,而兩顆槐正對大門,蓬者枝丫又似夜叉鬼,使膽小者被嚇暈,嚇死都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