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士楨出身優渥,年輕時也曾意氣風發,風流倜儻,僅憑一手好字,便已經名動京城。
他以折扇為進身之階,卻在從八品鴻臚寺主簿的位置上一坐十八年,其中的清冷凄苦,可想而知。
正如萬歷二十六年,趙士楨在《恭進神器疏》中所言:臣以遲暮之年,資與時左。且術疏趨附,孤蹤寡援,自知明甚。然猶殫竭心力,甘受非笑,不畏危機,侈口言兵,身可死而心不肯灰……
趙士楨在常洵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們都是“孤蹤寡援”、“甘受非笑”之人。
同病相憐也好,得一知己也罷,趙士楨突然心中一松,種種擔憂盡皆拋擲腦后,念頭一片通達。
“殿下不必為眼前的些許困難苦惱……”
趙士楨開口安慰道:“殿下洞悉天理,發前人之所未發,哪怕一時無人理解,他日也終究會為人所知,并流芳千古,福澤萬民……”
常洵拉住趙士楨的手臂,笑道:“得趙大人理解,哪里還有什么苦惱!”
常洵知道自己的策略見效了,不過要想將趙士楨牢牢抓住,僅僅是投其所好、動之以情還不行,還得有實質性的利益。
常洵許不了高官厚祿,他能許的……依然只有投其所好。
趙士楨字常吉,號后湖,常洵直接改了稱呼:“后湖,你說對《雷電啟蒙》有一些不解之處,不知是什么?”
趙士楨平復了一下心情,先行了禮,然后才道:“微臣不解之處甚多,譬如在《雷電啟蒙》中,殿下提到了物質分至不可分,便得到原子,又說原子中皆有陰陽離子,后面又提到陰陽離子發生移動和分離……”
“殿下既說原子不可分,那陰陽離子又為何能夠分離?”
趙士楨看了常洵一眼,看到常洵聽得很認真,這才又繼續說道:“是否可以將陰陽離子理解成氣?原子便是由陰陽二氣構成的?”
常洵早就考慮過這個問題,但還是整理了一下方才開口:“世人探究世界,往往喜歡直指本質,以氣、太極、陰陽、五行等囊括萬事萬物,無所不包。常洵才疏學淺,不敢妄議天道,只記得圣人教誨,一物一物去格,先格清楚眼前萬物的道理,而后才能找到統一之道……”
常洵道:“譬如有一塊鐵,假設我們有一把刀,可以將鐵塊不斷切割下去,我們切了一百刀,切成很多個細小的鐵粒,但他們依然是鐵……”
“切到最后,我們得到一個微粒,如果再切,這個微粒就會破壞,就不是鐵粒了,這樣的微粒就是原子,鐵的原子就是鐵原子,還有金原子、銅原子,原子就是物質的最小微粒……”
常洵道:“原子并不是不可以分了,只是再繼續分,得到的就不是鐵。鐵原子的內部是什么?是不是陰陽二氣?又或者是更微小的微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