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孚慢慢抬眼打量站在面前的袁媛,初始頗帶著些漫不經心,看了兩眼后,發現這個姑娘還算順眼,秀發烏黑,挽著如意雙髻,面孔微黃,有些瘦削的厲害,好在五官端正,尤其一雙水靈靈的眼睛,襯得整個人輕柔似水,靈氣逼人,此時一身青衣,毫無修飾,倒是顯得很淡素可愛。
袁鴻帶著些憐惜道:“你也是很命苦了,你是哪里人氏?”
“后溪袁家村。”袁媛答道。
“后溪袁家村?那就是隸屬江州了。”袁鴻默默在心里記下了這個地名,“你們那兒的人都很窮嗎?都吃不上飯嗎?”
“不,只是過得不好,沒有吃不上飯。”
袁鴻不解,“既然能吃上飯,為何還要賣兒鬻女?”
一旁的侍從心如止水,快速回答,“殿下,有些刁民就是這般貪心不足,奢侈無度,還想投機取巧,不用出力就能獲得萬貫家財,如此心思不正,即使能夠天天吃撐,也不妨礙他們做出更多下三濫的事情,殿下息怒,您不該為那種人動怒。”
羅孚也道:“殿下,這都是人的思想問題,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如此,慶國太平,又非饑荒之年,賣兒鬻女都是少數,不像晉國,乃是常態。一日三餐,頓頓有余,可家里就是容不下一個人,那個被賣掉被丟棄的人。”
袁鴻嘆道:“晉國也有如此事情嗎?明明是自己生養的孩子,怎能忍心丟棄?他們的內心就不會痛嗎?”
羅孚也嘆道:“殿下心善,可惜世上蕓蕓眾生,并不都是善良之輩,自己生養的孩子,有何不能拋棄?他們自己過得猶如神仙,哪里還顧得上心痛?”
此話一出,袁媛心如刀絞,羅孚說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鋒利無比的刀子,語氣又是那么淡然虛偽,好似動作輕柔地剜著她的心,她的神情頓時黯然,一直在強忍著,避免流露出不合時宜的痛徹心扉的神情。
她不知道那些賣兒鬻女的人的內心痛不痛,她只知道,羅孚的內心應該不痛,羅孚就是他自己口中那種不善良的人,她深深的記得,竊國以后的羅孚不僅將她的族人驅趕殺害,就連他們兩人的孩子也沒有放過,理由便是那孩子身上流淌著他不想要的慶國人的血,還親自下令犬決。
這個人,冷血的時候非常冷血,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顧。
袁媛有些悟到,也只有這樣的性情,羅孚才能在慶國植根,成長,表面和慶國人融為一家,和睦親善,感情深厚,轉頭達到目的,就可以把你趕盡殺絕,若非如此冷血,一般人還真的做不到。
她想,她理該把這樣的羅孚當成今生的榜樣,女人也應該學著和男人一樣無情。
袁媛收回自己的眼淚,想要開口說話的時候,卻露出了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