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東科場舞弊案是板上釘釘的事情,林如海抵到后想要把之料理清楚,應該是很容易的。
很多證據都是明擺著的么。
兩位正副主考官也沒膽量來反抗欽差,哪怕知道自己是死罪,他們也沒那個實力。
林如海唯一的威脅就是那隱藏在幕后的黑手,或者說就是幾個藩王。
但他們會干凈利索的“襲殺欽差”嗎?
“我倒是覺得伯父在進入晉陽城之前應該是無事的。”
眼下這個局是幾個王爺聯手做的,甚至太上皇都從中插了一腳,那換個意思就是說,幾個王爺應該有著絕對的把握能得手的。
在這種情況下,陳玄策更覺得林如海在抵到晉陽之前是不會有事的了。
因為他這個欽差只有死在晉陽了,那才會把事情鬧得更大,也才會叫泰昌帝更加丟臉。誰叫河東鄉試的正副主考是他跟他兒子的人。
林如海嘆了口氣。
既悲哀于自己的命運,攪合在這大大旋渦中,這輩子是無法抽身了,又感嘆皇室爭斗的殘酷。
“太上當日亦是英明神武,卻不想一步走錯,就落得父子相殘兄弟相噬之局!”
宣府外的驛站。
林如海要了四個冷盤幾壺酒,與陳玄策、張乘風小酌幾杯。不自覺的就說到了河東事上。
張乘風聽得兩眼懵懂,尋個借口跑路了,只剩下林如海與陳玄策,前者說話就更吐露心聲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啊。
他也是壓力太大了,要不然怎么會這般說皇家的事?
“天高不算高,人心比天高;井水變美酒,還嫌沒酒糟。都說人要知足常樂,但我看世間啊,卻根本就無有幾個這般的。”
“伯父可曾聽說過一首不足歌?”
“不足歌?老夫還真沒聽說過。”林如海饒有興趣的道。
他當然知道這不足歌說的是誰了。
太上皇不知足,他若知足了,天下何至于今日?先太子質兼文武,賢德明義,當年人人都認為這位儲君繼位,上則是祖廟社稷之福,下則是臣民之造化也。
可就是他表現的太完美太完美了,朝野上下,文武之中,威望高隆,以至于太上皇親自出手拔掉了這個自己一手栽培出的完美太子。
然后大病一場自負命不久矣,但依舊不愿放棄權利,將位置傳給了兄弟中素不顯山露水,根基最是淺薄的今上,還挑得其他宗室王爺與今上為難。
自己哪怕是大病之中都始終把握著朝廷大權。
等到身體好轉之后,就更是扒著權柄不撒手。
現在的大周皇室之所以搞得如此緊張,一切罪魁禍首皆在太上,也皆在于太上的不知足。
要不然何至于此?
他們父子兄弟之間斗的不可開交,還填進去了無數外人的性命。
林如海這一刻想到了自己的岳父,更想到了自己的愛妻和愛子……
“終日奔波只為饑,方才一飽便思衣;衣食兩般皆俱足,又思嬌娥美貌妻;
娶得美妻生下子,恨無田地少根基;良田置的多廣闊,出門又嫌少馬騎;
槽頭扣了騾和馬,恐無官職被人欺;七品縣官還嫌小,又想朝中掛紫衣;
一品當朝為宰相,還想山河奪帝基;心滿意足為天子,又想長生不老期;
一旦求得長生藥,再跟上帝論高低。不足不足不知足,人生人生奈若何?
若要世人心滿足,除非南柯一夢兮。’
“好!此詩當浮一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