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大明宮的那位呢,別看在對付妖魔上跟自己兒子挺一心的,但涉及到權柄,那又是另一幅面孔了。
“到時候伯父只管向皇帝討要一個推廣差事即可!”
林如海聞弦歌而知雅意,立刻會意:“如此說你還有后續?”
“伯父以為今日天下消息可曾暢通?這新式紡車推出之后,最先得利的必是權貴是也,最是需要此物的百姓家里想要鋪展開來,還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呢。”
“這里頭既有財力的不允許,亦有消息閉塞之因故。”
“所以真想要此物早些造福百姓,朝廷必要想方設法的廣而告之,甚至還要學一學北宋拗相公的青苗法也說不定呢。所以小侄以為,朝廷迫切需要一個能對著全天下人廣而告之的宣傳通道。”
“伯父以為一份擴大版的邸報如何?”
“或者說是一份正式的小報如何?”
邸報就是從前漢就開始出現的一種官方報紙,宋代,甚至都出現了專門抄錄邸報以售賣的牟利商人。而且在宋朝《邸報》的發行時間趨向固定,然后大周定鼎之后就專門作出規定將《邸報》事歸入通政司負責。
而小報呢,那可謂是中國歷史上最早的非官方報紙,起始于北宋盛行于南宋。雖然它不定期、非官方,甚至沒有固定的報頭和名稱,但卻是直接面對普通百姓階層的。
內容五花八門,從國家時事政治到權貴的后院八卦,從天下奇聞趣事到皇宮大內的嬪妃爭斗,乃至是憑空杜撰攻訐政敵,污人清白的東西,全都能刊登出來,所以大宋是三番五次的下令嚴禁。只是因為趙宋政權管理成效的有限,以至屢禁不止,越禁越興。
也就是大周崛起之前連年的戰亂廝殺大大重創了中原的民生經濟,小報才隨之消失的。
因為從某種意義上說,這種小報的興起并非是有了一**猾刁鉆的刁民奸商,而是在社會的經濟發展、文化的繁榮昌盛,生活節奏的加快加速,讀書人和城市富裕人群的不斷壯大擴大情況下,使的城市內出現了一個相對存在的階層——他們對信息獲取有了進一步渴求,在這種背景下小報才屢禁不絕的。
至于為什么說大周定鼎也百年時間了,社會的發展經濟的發展也已經到了一個鼎盛時期,為什么就沒出現小報,這就必須說道周太祖對于造謠傳謠一事的嚴厲處罰手段了。
連大周朝的御史都不能風聞奏事信口開河,小報又如何能夠?
何況趙宋鑒于唐末五代武人跋扈,其政治漸漸趨向于溫和,實行“守內虛外”“強干弱枝”的治國政策。宋朝的官員們大可不必擔心朝不保夕的腦袋,更加不用當心滿門抄斬,株連九族。這種相對寬松的政治環境就也非常直白的體現在了新聞控制領域,有利于小報最初的發展,“省、院之漏匯,街市之剽享有,意見之撰造”都成了小報的消息來源,其內容甚至還屢屢出現了假新聞假詔旨和偽造的章奏。
而且北宋雖然幾次查禁小報,但直到南宋中后期以后,其對小報的懲治才相對加重。
大周朝則是從一開始就對這種小報處于嚴厲打擊態勢,對于膽敢造謠的,處罰嚴厲。因為周太祖吸取了前宋的教訓,對于文人遠沒有趙宋時期寬松。
所以大周至今都遺忘了小報這倆字了。
可林如海乃飽學之士,一聽到小報倆字就立刻明白了陳玄策的提議是甚。
“正式的小報?”
他有些明悟又有些懵懂。
陳玄策為他解釋了一番什么是報紙。
大眾傳播的重要載體,具有反映和引導社會輿論的功能。
“將新式紡車廣告天下是小,反映和引導社會輿論是大。伯父為士林翹楚,當知道近些年來大周文興武廢之勢越發明顯了,士林之聲日益廣盛了,可是這些士林之聲卻不見得都是在為今上搖旗吶喊……”尤其是在江南,忠德郡王借著甄家之勢,在江南‘賢明’之譽可是相當響亮的呢。
所以一份掌控在朝廷手中的報紙,一張獨屬于朝廷屬于今上的口舌,其重要性和作用,陳玄策覺得自己都不需要繼續說下去了。
林如海作為一個宦海沉浮多年的老人了,他不可能想不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