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良沒往骰子里安紅豆,卻把紅豆串了兩條手鏈。
一想到此,他忍不住摸了摸左手腕處的紅豆串。
老姨太眼尖,見他目光含情癡癡醉醉地笑,心下了然,故意飛了個眼風,蘭花指一翹,輕輕吟唱道:“紅豆生南國——”
此聲一起,周夫人一片茫然,只道老姨太興之所至,連忙擱下筷子,拍掌叫好。
周玉良卻知道,老姨太所謂紅豆二字,分明是看破了自己心思,有意警告自己。
他攏了攏紅豆串,親自替老姨太夾了兩筷子百合炒木耳,笑瞇瞇道:“老太太好興致,若是登臺,還有陳非儂、謝醒儂她們什么事啊!”
老姨太見他低頭,一時也不好再硬押他和那個女學生分手,麻將姐妹家里小一輩越反對越鬧得厲害的例子她可聽多了,便催著吃飯吃飯,一時混過去。
因為老姨太橫插一竿子,周玉良倒不好擱下碗筷便出去尋莊曉蝶,推說手頭上的稿子還未完成,便回房整理了。
周夫人朝老姨太夸兒子出去一趟,倒爭氣了,這都是托老太太的福,是老太太教導有方。
老姨太也不客氣,大大方方受了,又吩咐管家將之前周玉良帶回來的腐竹香菇等山貨,分給周夫人四色,讓她改日可以送客。
周夫人回到房間,咬牙切齒。
明明是自己兒子買回來的東西,自己這個當媽的原本想怎么使用便怎么使用,想給誰便給誰,偏偏老姨太端坐在上頭,自己吃點喝點送點,還得聽她施舍。
她越想越氣,氣哄哄的捶開周玉良的門,又把自己的艱難向兒子申訴一番,強調越來越艱難了,讓他趕緊賺大錢,置個大房子搬出去,也省得自己一日到晚受閑氣。
周玉良哭笑不得。自己的親媽從前是小妾,當不了家,父親死后投靠老姨太,不能當家,生活的天地只比天井稍大,從來就不知柴米貴,更不知置辦一所房子需要多少錢。
他為了往后能跟莊曉蝶組建小家庭,已經很努力采訪寫稿了,但一聽謝編輯談論的稿費,又覺得泄氣——就算日日寫,只怕三年稿費也買不起一所小房子。
周夫人見他面帶難色,回答躊躇,只道兒子也瞧不起自己,也在敷衍自己,一甩身,又氣沖沖跑回了自己房間。
周玉良知道她生氣,卻沒追出去哄,因為稿子修改了一半,思路剛開,不想中斷,而她又有哪一日不生氣的呢?
竹欄街平民小學。
聽說莊曉蝶要找房子搬出來后,葉校長說竹欄街雖然窮朋友多,但也是有幾間房子可以出租的,自己幫忙問一問。
旁邊的劉老師道秀英婆婆恰好有房間出租,昨日才托自己寫的招租啟事。
葉校長有點猶豫:“不知道曉蝶會不會介意……”
莊曉蝶跟學生混熟了,知道秀英婆婆便是那個夏天賣糖心糍冬天賣烤番薯的紅薯婆婆,她曾經送過三鼻涕烤紅薯和糖心糍,董娜走的那天自己還吃過她送過三鼻涕的糖心糍呢。
秀英婆婆從前在大戶人家做女仆,和六個相好的姐妹相約自梳不嫁,七個人拿出畢生積蓄買了一所小宅院,年紀大了便一起居住。
誰知其他六個姐妹陸續去世,最后只剩下她一個。
她年老無所依,只能做點小吃,賺點生活費,日子過得十分艱難,但始終不舍得出租其余六姐妹從前的房間,因為里面還放著她們的遺物。
葉校長所謂的介意,莊曉蝶明白什么意思。
秀英婆婆屋子先后發送了六位老人,有些人會害怕不敢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