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接過大舅偷偷摸摸地對媽媽說:“快去,叫上三妹一起把桌子收拾干凈,記住把碗筷藏好,莫讓人發現。”
媽媽聽話照做,快兩步拉上三姨媽收好碗筷去到灶房,將一切收拾妥當后姐妹倆手拉手前來追趕外公他們。
一大家子人高高低低,老老少少,蜿蜿蜒蜒串于鄉間小路上。遠遠的,村民們望過來或指指點點,或羨慕不已。
外公剛到食堂門口,迎面撞過來一只干猴,喜笑顏開的巴結:“喻隊長你們來啦,你家人多我專給你們留了個大桌。”說話間已經把大家引到靠墻的大圓桌旁。
外公、外祖奶奶還有外婆坐在居上的位置,四個女兒陸續離了桌朝一口大鐵鍋走去,那口鍋是喻家灣的公鍋,為這里的每一個人做飯。
外公常常教導灣子里的每一個人:“我們在同一口鍋里盛飯吃,我們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大家一定要團結,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
媽媽知道就算不在同一口鍋盛飯吃外公后面的話也能成立,因為這喻家灣里的人本就同氣連枝出自同一個祖宗,除了外來的媳婦清一色全姓喻。
三姨媽望著大鐵鍋里的粥又將額頭皺成了老太婆,唉,這粥呀比媽媽做的更稀薄,上面還飄著一層清明菜,連根帶葉很完整,即使這樣她仍然端平碗讓掌勺的叔叔裝得滿滿的。
有人望著鍋里的東西肚子咕嚕響得厲害,不僅皺起了眉頭,嘴上也開始埋怨:“怎么又吃清明菜,一點油水都沒有,還要不要人活啦?”
無故被埋怨炊事員也不樂意了,把大勺往鍋里攪了攪怒道:“你自己看吧,只有這么點米,誰都一樣。”他又望著所有人吼“你們找我發脾氣有個屁用,要找你們找老天爺去呀,去年下了幾滴雨你們又不是不知道?”
“唉,就是,就是,這老天爺也不曉得搞什么名堂,下個雨跟流夢口水似的,光爛嘴角不解渴。”
“天老爺打瞌睡去啦!”
“天老爺找野婆娘去啦!”
……
屋子里的人七嘴八舌鬧翻了天,說什么的都有,越說越不像話,這個時候就該論到我外公出來主持大局了。
他將手里的筷子往桌上用力一擲,發出“嘣”一聲重響,屋里的人頃刻安靜。外公將手背到身后,略躬著腰步履沉穩的走到鐵鍋前。所有人的眼睛都望著他跟著他的步伐,不敢再發一言。
外公用正視的目光掃完屋里的每一個人,又捋了捋胡須才鄭重地說:“去年大旱糧食大減產你們不知道嗎?”
有人點頭,有人應和。
外公頓了頓開始勸導:“這幾年又是旱災,又是蝗禍,還有特務土匪沒有清理干凈,咱們國家有多難你們知道嗎?國家不容易咱們就要靠自己解決問題,隊里就這么點糧食要算計著吃到新谷出來。你們是不知道呀,咱們山溝里還有野菜吃已經很不錯啦,我開會時聽外面人講好多地方連野菜都挖不到,樹皮都啃光啦,已經有人被餓死啦!各位叔伯,各位兄弟,各位嫂嫂弟妹,我的侄兒侄女們,我喻正清在這里向大家保證,咱們喻家灣一定能同心協力共渡難關,不會讓這里的任何一個人被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