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鍋的米不過兩小撮,說是熬成了粥,到了大家手里端著的無非是一碗碗清湯寡水。就算這樣大家也小心地吹著,害怕溢出一丁點,慢慢地喝著不敢發出任何聲響。
外婆正在做月子,碗里的米湯自然是要濃一些的,媽媽鏟著鍋底替她盛了滿滿一碗,另外還特意為她添了一個咸鴨蛋。唯一的好東西外婆才舍不得獨享,用筷子夾散了往每人碗里分一點點。幾個姨媽蘸著那一點點的咸味和香味吮吸著筷子尖,媽媽不忍心外婆受苦,說是自己不喜歡吃連湯帶水又給外婆夾了回去。
半碗米湯下肚三姨媽反而覺得更餓了,她抓起一塊黃白色的“餅”就往嘴里塞,眉頭卻皺得跟個老太婆似的,用舌頭將嘴里的東西頂了出來。
“爸爸我不想吃白泥。”三姨媽癟癟嘴就要哭了。原來媽媽給大家準備的早餐竟是米湯加白泥粑粑。
外公的臉立馬黑下來,沒好氣的罵道:“不知好歹的東西,人家屋里還沒得吃呢,你個丫頭還挑三撿四。”
三姨媽就哭開了,媽媽忙將自己的米湯又分了一半給她,這才讓她破涕為笑。
媽媽碗里的東西少吃得自然也快,放下碗從外婆手里接過唯一的“傳家寶”——我大舅,在抱出門的瞬間冷不丁被外公給叫住啦:“慧兒把你弟弟抱好,外面冷,別弄感冒啦!”
聽到叮囑媽媽回轉身恭敬的點了點頭,小心翼翼的邁過門坎。
晨光變得清麗,月白月白的,透著更重的寒涼。
媽媽用干瘦的手臂夾緊大舅,騰出右手提來一個小圓凳輕輕的坐到屋檐下,又將弟弟緊緊的裹于懷中,眼睛卻靜靜的盯著前方。
屋檐口很寬下面連著五級臺階,臺階下面是塊夯實的地壩,地壩很寬闊,剛發芽的青草倔強的鉆出硬泥布滿了整個地面,似一個綠色的足球場。晨光到處綠與白交相輝映,竟亮得飄起來,媽媽的眼擺脫了饑餓與困倦也跟著亮起來。
地壩正前方是垂直的崖壁,大概有兩米多高,雖說不是很高但誰要不小心摔下去是死是活還是殘沒人說得準。崖壁下面是剛開墾出來的土地,現在還是隊里的,分下戶之后就變成了外公家的自留地。
望著地壩邊緣的土地媽媽又緊了緊懷里的大舅嘴角掛一抹癡笑,因為她驀然發現有棵柚子樹偷偷從地里長出來了,現在已經高過了壩沿,正沖她探頭微笑,而這棵剛長成的小樹正是她在三年前坐在壩沿吃柚子時無意拋下的種子。
生命帶著無限的奇跡引領她的目光繼續眺望。
媽媽索性站起身挺了挺腰,喻家灣就在她的身下,而她就在木魚山的懷抱里。
雖說自家是獨門獨戶,前方的大院子卻住了幾十戶人家。
這個時候雞鳴狗叫混雜在孩子的打鬧哭喊聲中已經沸開了鍋。
院子處在喻家灣的中心位置,外圍全是水田,彎的方的圓的間差相連。田里的水結了冰像一面面形態不一的鏡子將夜色“藏匿”,將山川白云照映,天大亮啦!
“滴滴滴嗒嗒嗒……”食堂開飯的號聲震耳。
外公從堂屋走了出來,緊跟在后面的是三姨媽,接著是大姨媽、小姨媽,外婆、外祖奶奶也都跟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