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蔚,你無恥!”
當一個要臉的人碰上一個不要臉的人,哪怕是罵人都沒有氣勢。
沈蔚端坐一方,目光坦然。
“君子知恥,我自知并非君子,只要結果是想要的,有何不可?”
“士可殺不可辱,你如此作為,不如殺了他痛快!”
“毒殺朝廷命官?常修哥哥好氣魄。”
孟成風一怔,明明理虧的是她,怎么自己被反咬一口。
沈蔚見他似乎無話可說了,心里卻有些犯嘀咕,這個假常修看上去不太聰明的樣子,到底是哪里來的膽子敢在她面前魚目混珠。
看來得抓緊揪出他背后的人。
“這南潯城里的好戲還多呢,常修哥哥且看,我有些倦了,就先回了。”
她起身離去,衣擺搖曳,飄飄似仙,遁入夜色之中,留下孟成風一個人凌亂。
南潯城里的好戲,她話里有話。
孟成風上前,滿桌菜肴如初,唯有魚被開膛破肚,他在酒壺邊發現了第三只酒杯。
她果然什么都知道。
這個夜晚平靜得詭異,如果沈蔚真的沒有打算,岑蘭怎會被關在朱暉院中?那壺酒里加入的到底是媚藥還是毒藥,大概只有沈蔚自己知道了。
孟成風將酒倒入那只特意為他準備的酒杯,輕輕抿了一口。
醇香綿柔,的確是好酒。
*
沈蔚回到去云院后,遣退了一眾下人,她站在空蕩的院子里,微涼的夜風吹散酒氣,頓時神清氣爽。
她不是個會侍弄花草的人,院子里景致單調,只有一棵生長了許多年的老榕樹,她曾經也想砍掉,但父親沈問君說,炎夏里有個乘涼的地方也是好的。
后來沈問君擅作主張,在榕樹下擺了石桌,畫上棋盤,閑來無事會拉著她對弈一局。
明明只是幾年前的事,如今想來,竟恍如隔世。
她走過去坐下,石凳很涼,棋簍里的棋子也是涼的,她抓了一枚黑子在手里把玩。
幾片嫩葉飄搖著落在石桌上,猶如有人落子,沈蔚笑了笑,從樹上跳下來一個人,在她對面落座。
“為什么不動手?”那人開口就是質問。
“你特意趕回來就為了問我這個?”
“我等了一年,終于等到你對沈聽白起殺心。”
沈蔚無奈嘆氣,“賀殊,沈聽白縱然該死,卻不是為了償你屬下的命。若把棋子看的太重,你往后會吃虧的。”
賀殊卻不聽她的勸告,執意道,“他們不是棋子,是我的手足兄弟。”
沈蔚知道自己犟不過他。
“殺人是件很麻煩的事,要謀劃,要善后,要應付,沈聽白背后的人至今不曾露面,他的死期未到。”
賀殊抬手在桌面掃過,眨眼的功夫,石桌上多了一壺酒,正是被孟成風換掉的那一壺。
“毒酒都備好了,你告訴我他死期未到?”
一年前被沈蔚派到京城“買布”的正是賀殊的屬下,那幾人在半道慘遭沈聽白殺害,自那以后賀殊就誓要手刃沈聽白報仇,只是礙于沈蔚的命令遲遲沒有動手。
今夜府里傳出風聲,他這才匆匆從城外趕回來,可沈蔚明明準備好了一切,沈聽白還是活著走出了鎮南侯府的大門。
沈蔚的目光掃過酒壺,“看來謊話說得太多,說真話時反而沒人相信了。”
她起身走進屋子,出來時手里多了一只茶杯。
“是不是毒藥,嘗嘗不就知道了嗎。”
她當真給自己倒了半杯,一飲而盡,麻利得賀殊都來不及阻止。
賀殊的表情多變,先是吃驚,再是無奈,最后目露憂色。
沈蔚丟開茶杯,“迎彤昨夜回來過,沈聽白連上奏的折子都寫好了,巴不得我殺了他,所以酒里其實什么都沒有,加藥那場戲是臨時做給假常修看的。”
酒里沒毒,更沒有媚藥。
她已經把話說的這樣明白,賀殊卻仍擔憂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