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人就不知了。”
眠翠愈發肯定,這就是個陷阱。
到了悅來客棧,小二將新買的酒交給掌柜,掌柜揪著他的耳朵罵了幾句,眠翠隱約聽見“敗家子”之類的話,原來兩人是父子。
“姑娘您稍等,小的這就上去幫您請那兩位公子來。”
小二幾步跨上樓梯,猴子似的矯捷。
眠翠環顧四周,店里的陳設很舊,桌椅都是最便宜的杉木,但貴在干凈,最容易積灰的地方也不落灰塵,可見這家店是在認認真真的做生意。
她稍稍放心,回頭就見小二領著兩個人走下樓梯。
那兩人穿著還算講究,是有錢人家才用得起的綢緞,但布料發白,想來是落魄了。
“姑娘,這就是愿讓出上房的兩位袁公子。”
小二引見之后就懂事地退了下去。
眠翠沖二人行了一禮,那二人作揖還禮,儒氣很重,想來出自書香之家。
“小女子多謝二位公子相助,但可否冒昧問一句,你我素不相識,為何突然雪中送炭?”
眠翠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她看見兩位公子突然臉紅到了耳根子。
稍年長那位沖她一拱手,慚愧道,“我兄弟二人本是并州人士,月前家父過世,要到明州尋親,謀個出路。但并州局勢如風云變幻,十日前我們收到家中來信,長姐要帶上母親與我們同去明州,就約在麻溪鎮相會。此地房資水漲船高,我們兄弟苦等這些時日,已耗盡了盤纏,方才在街上見到姑娘四處問詢,家底豐厚,我們回來一商量,打算讓出一間房給姑娘換些銀兩,以解困局。”
這番說辭合乎情理,眠翠趁機觀察了他們的手,白嫩枯瘦,指側的壓痕也是常年握筆所致。
這家客棧不會是鎮南侯府的暗哨,這兩個人也不像沈蔚手下的殺手,眠翠總算放心住進店里。
入了夜,小鎮里依然熱鬧。
街面上的燈光透過窗紙落在地上,眠翠把自己裹進被子,已經開始幻想將來的好日子。
她九歲被人拐到黔州賣進南柯坊,彼時的南潯城里一片肅穆,沒人有心思尋歡作樂,南柯坊自然也沒有生意。
后來鎮南侯被自家女兒氣跑了,城里來了個叫楊通的新城守,傳說中的柔嘉郡主在某天夜里拆了城門,城守大人不僅不怪罪,還下令撤走城門的守衛,邀柔嘉郡主到南柯坊喝酒。
那一夜柔嘉郡主與城守大人把酒言歡,從此南柯坊成了鎮南侯府與城守府交好的見證。
在所有光輝的歲月里,沈蔚都是不可忽視的明星。
老坊主病死前緊緊握著她的手交代,“要是哪天得罪了城守府,就去找鎮南侯府做依靠,要是得罪了鎮南侯府,那就跑吧。”
疲憊的身心得不到安眠,舊事入夢,驚得眠翠出了一身冷汗,竟哆嗦著醒過來。
耳邊隱約有街面上傳來的人聲,如同曾經徹夜不息的歌舞,她睜開酸澀的眼睛,光影模糊,青色的床帳讓她恍惚間像是回到了南柯坊。
“小月,給我倒杯茶來。”
她將玉臂搭在冰涼的額頭上,皺著眉吩咐曾經的丫鬟。
床帳被掀開一條縫,清冷的光照在臉上,眠翠忽然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