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哨看著他憔悴沮喪的表情,大約猜到真相:“因為你父親?”
風聲點了點頭。
馬哨沉默片刻:“雖然可能有點站著說話不腰疼,但我還是建議你,盡量多和你的父親溝通。”
“沒用的。”風聲嘆息道,“他不是一般的父親,他是很少的那種……他連小聲說話都做不到,他的名字簡直像個詛咒一樣。”
“你也很少見,少見的優秀。”馬哨并不是瞎說。風聲是他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個朋友,他很了解風聲。
尤其在小學成立之后,風聲表現出了相當驚人的學習能力,文字學習很快,還展露出了不俗的數學天賦。
短短幾個月的時間,他就可以為低年級和掃盲班講課,數學水平更是在所有學生中僅次于長棍。
要知道,長棍已經二十多歲了,而且是馬哨最早的學生,無論生理年齡還是學齡都比風聲高一大截。
倘若在中國,風聲絕對會被奉為天才少年,考慮到他還有個缺根筋的父親,說不定還有機會重演“傷仲永”的名場面。
只可惜,印第安人沒有重視文化教育的傳統。
別說重視文化教育了,連文化教育本身都是剛起步,所以人們絲毫不覺得風聲有什么了不起。甚至在一些人看來,學習成績還不如決斗卡戰績重要。
即便有少數人意識到了文化知識的重要性,同樣也不會覺得風聲有多厲害,畢竟在他們眼前還橫亙著一個根本無法理解的存在,也就是同樣十四歲的酋長馬哨。
就像烈日的存在使人看不見星星一樣,馬哨的存在也讓風聲看起來和普通人沒有區別。
“少見的父親,少見的兒子,這不挺好的嗎,也許是他把智慧都給你了。”馬哨笑了下。
風聲沒說話。
馬哨收起笑容,有些嚴肅地又說道:“不知道你是否意識到,我們已經進入了一個特殊的時代。”
“的確。”風聲點頭,“這是你帶來的變化,我們的生活和以前已經大不相同。”
馬哨卻搖頭:“你可能沒明白我的意思,我說的不是變化的結果,而是過程。過去,我們的生活也有變化,比如歐洲人帶來的馬匹,但變化大體上是漸進的。”
“現在不一樣了,變化的速度加快了,我希望把白人的知識以及我自己的思考都盡快地教給你們。”
“接下來的二十年間,原住民社會的變化幅度可能會超過過去三百五十年的總和。”
其實馬哨說得保守了。
如果他的計劃一切順利,印第安人將在接下來二十年內走完相當于許多文明一萬年的路程,從新石器文明飛進電力文明。
“這意味著什么?意味著巨大的代溝,空前絕后的天塹級代溝——二十年后的阿帕奇人,在知識上會普遍超過前輩幾百年。”
風聲若有所思。
馬哨繼續說道:“在一個停滯的社會里,長輩對晚輩擁有絕對的教育義務。”
“但在這樣一個快速變化的社會里,不僅長輩對晚輩有教育義務,晚輩對長輩也有。所以,風聲,如果你愛你的父親,就應該肩負起教育他的責任。”
風聲想了想,隨即說了句:“可是,我好像根本不愛他。”
“……”馬哨表情一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