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已經初冬時節,若是有人進入河間府地界,就會發現,仿佛是進入了另一個世界,越是接近府城,越是滿目瘡痍,偶爾能看到一隊一隊穿著單薄麻布衣衫的難民。
這邊的天氣比奉城要冷上不少,如此單薄的衣衫豈能抗的住初冬的寒意,再加上吃的少,身體更會覺寒冷,很多人便是被凍餓而死。
隨處可見的,就是分不出凍死還是餓死的尸體,或是衣衫襤褸露著大片皮膚的,或者不著片縷被扒光的,個個骨瘦如柴,偶爾有胖的,那一定是死后多天的巨人觀所致。
若是再往府城方向走去,仿佛從地獄之中穿行過來,終于見到一群群的活人,雖然只是稍有生氣,但起碼再無曝尸荒野,應該是府城附近有專人收尸,幾種燒毀掩埋,避免引起瘟疫。
四處搭建的窩棚一圈一圈的,圍繞的是一個個粥棚,有的是官府的賑濟,有的是本地鄉紳、富戶組織的慈善,顯得那樣的杯水車薪。
但就是這一個個粥棚,把這成千上萬災民的命,吊在這里,而不去想別的辦法,也不知這是好,還是壞,總之出發點是好的吧!
再往里面便到了城門外,這里有一隊隊的兵丁把守,防止災民大批的涌入府城,進出城門都需出示府衙的手令,若是此時有貴人經過,便會有一群災民涌過來,無力喊聲此起彼伏:
“大爺行行好帶我進城吧,我什么都能干!”
“我愿為奴,一天一頓飯就好!”
“我會寫字,帶我吧!”
“大爺我還是黃花閨女,吃些飯就好的。”
“大爺,這小妮子你要吧?給點吃的就成!”
“大爺,大爺!。。。”
如活尸一般涌過來的難民,甚至會將人淹沒,若是僥幸逃到城門前,守門兵丁會列成一排,張弓搭箭,領頭的將士可能大喝一聲:“止步!”
后面的難民就像被釘在原地,再不敢上前,饑餓終究沒有戰勝對死亡的恐懼,因為他們已經不知道被射殺過多少人了。
若是進了城門就會發現,好似從地獄回到了人間,似乎旱災、蝗災,對城內居民的影響不大,但若是路過米行,就會發現仍有些糧食在賣,可糧食價格都漲了不知幾倍,而且都標識著限量購買。
城內民眾們壓力也是不小,但比起城外災民來說,卻又算不得什么了,好歹每日還能買些糧食,可能不至于餓死,只是災后傾家蕩產的絕不在少數。
張未的船剛在港口,船一靠岸,便有人帶著一堆兵丁過來,為首之人衣著整潔,留著山羊胡,一眼便能看出與旁邊兵丁的不同。
“閣下是哪個州府,哪位大人的座下?可是運送糧食的朋友?”山羊胡過來抱拳問道。
“在下得奉城知府王大人之命,帶人運糧賑災而來,敢問這位先生是?”張未也拱手問道,看此人應該就是河間府過來接應的人了。
“在下河間府衙的文書,周博彥,奉知府大人的命令,在此接應海運糧食!”山羊胡長舒一口氣,終于等來了運送糧食的隊伍,而且看起來有五船,應該夠府城半月之用了。
他拿出自己的牙牌,由旁邊的兵士送到張未的手上,張未看了一眼,再次施禮道:“在下奉城三烏楊家張未,見過周師爺!”
確認了對方的身份,對方是府衙文書,便是河間知府的幕僚,師爺是對其的尊稱。
周博彥笑了笑,道:“原來是三烏楊家,閣下與楊家家主楊致遠是何關系?”
“正是家岳,沒想到如此有緣,前輩竟是家岳的故交?”張未微微詫異,沒想到岳父交游廣闊,連河間府的師爺也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