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這村子,已經不能再住下去了。
這是他早已有所察覺,并且此前就已經在心里無數次給自己提醒的一件事。
近兩三年來下水打漁,他能很明顯地觀察到那水里的妖怪正在一天天變得更強大——即便沒有那道人捉妖失利,很可能已經觸怒了那妖怪的事出現,隨著妖怪自身實力的壯大,它當不會滿足于只盤踞在水中的。
當它的實力越來越強大,上岸滋擾周邊,幾乎是必然會發生的事情。
更何況上一次它受了傷,卻并沒有死,或許只待它稍稍恢復,便要上岸來報復一番也說不定——這件事,不可以再推遲了。
心里這么想著,他的眼神漸漸清明起來。
揭開缸蓋,舀一瓢清冽的水,咕咚咕咚灌下去。
再給大黃舀上兩瓢,倒進它的陶盆里,看它在那里歡快地喝水,劉恒忽然就覺得自己渾身上下的精氣神一下子就回來了。
除了忽然有些肚子餓,他幾乎察覺不到自己有任何的不對。
又一次,他覺得這世上沒有任何事情能難住自己!
又一次,他覺得自己無比強大。
等大黃喝完了水,他抬腿就往外走,去找黃先生商議搬家的事情。
然而聽他說完,黃先生先是搖頭,然后一口就否決了他。
“搬家是不可能的。”他說,“村子里的人,多數耕田,少數像你,打漁,像你趙叔,打柴,都不可能搬走。”
“田地就在村子邊,搬走了,難道不種地?不種地,你讓他們吃什么喝什么?種地?難道你讓他們每天來回奔波著下田嗎?”
“再說了,搬走?搬去哪里?哪里是安全的,哪里又是不安全的?你可知道那蛇妖會去滋擾哪里?何時會去?未來它又會去滋擾哪里?”
說到這里,他一臉的悲哀,劉恒甚至覺得,那是一種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覺。他說:“如今這天下,又有哪里是安全的呢?”
每次聽黃先生說起這些,每次看到他臉上那種歷經滄桑之后卻又萬分無奈的樣子,劉恒心里都會忍不住生出一抹對他的崇敬。
他覺得,黃先生大概就是那種心里裝著整個天下、裝著天下蒼生的那種人。
想了想,他忽然問:“先生,這天下,安全過嗎?”
黃先生想了想,居然點了點頭。
片刻后,他一臉肅穆,認真地道:“當武皇帝在世之時,馬踏神廟,鞭笞龍王,號令千山,這天下間的妖怪,無不凜然畏懼,不敢侵犯人間。哪里會如現在這般,天下間妖邪輩出,禍害百姓?而所謂的修仙之人,也一個個只想著得窺大道、白日飛升,卻整日都在做著魚肉百姓的事情?”
劉恒又一次聽到了武皇帝。
他忍不住開口問:“先生,武皇帝真的那么厲害嗎?”
然而黃先生卻只是搖了搖頭,面露苦笑。
片刻后,他說:“既然不準備再打漁了,那你想去做什么,就放手去做吧!至于村子里這些人,你閑了時,記得回來看看大家,就很好了。而搬家的事情,干脆不要提,搬不了的!”
頓了頓,他嘆口氣,看著劉恒,說:“只是有一點,你將來不管去做什么,都要切記,人活世間,當行善事,謀善舉,蒼天終不會辜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