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他還感慨,“狗啊,是靈物呢!通著靈哩!”
他剛感慨完,還不等劉恒拒絕,那院子里忽然傳來一聲暴喝,“都什么時候了,吃完了飯還不趕緊出門干活,你想把咱倆都餓死啊!家里都沒米沒面了你不知道嗎?今天回來時,記得捎些米面回來!”
那程浩聞言愣了一下,略有些尷尬地沖劉恒笑了笑,猶豫幾猶豫,沒敢再說什么,老老實實挑起擔子出了門。
劉恒笑了笑,轉身拍拍大黃,也準備出門。
卻在這時候,只聽那彪悍的嗓子忽然又道:“通個屁的靈!這是什么年頭,自己且吃不飽,還養狗?等著一起餓死嗎?”
劉恒聞言當時就不由皺起了眉頭。
但旋即,想到這婦人的孩子剛長到五六歲,竟是被人販子在眾目睽睽之下給拐走了,頓時心里的氣就全消了。
他輕輕地嘆了口氣,不與她爭辯,只自己帶上門往鏢局走。
一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這條去鏢局的路,他已經走得極熟了。
這一路走去,約莫四里地,他腳力甚健,并不覺得遠,反而是寧可放棄掉鏢局里提供的早晚飯食,也要趕回來這里住。
因為他覺得有了這個小院子,自己和出門在外的三個家伙,才有個家。
更何況,鏢局里可不會允許自己把大黃帶過去。
一路趕到鏢局時,正好大門剛開,幾個守門的正打著哈欠灑水掃地。
鏢局里除了總鏢頭和幾個大鏢師之外,其他大部分人其實也還是賣力氣掙錢的,更有甚者,很多人是賣命掙錢的,其實并不比尋常人好到哪里去,但至少,在賣命之外的其它時候,他們的薪酬待遇,已經不低,日子也算悠閑了。
普通的老百姓,哪怕是程浩那樣有一技之長的匠人,誰敢那么晚才起床?
跟門上兩位打了個招呼,劉恒徑直進了院子。
門口那兩位只是簡單點個頭,也并不怎么搭理他——初進鏢局的時候,劉恒還是頗得大家重視的,縱不至于另眼相看,但至少一個小乞丐當街殺死三個彪悍的外地人販子這樣的壯舉,足以讓他不至泯然眾人。
但一個月后,劉恒就已經漸漸地泯然眾人了。
甚至連泯然眾人都算不上。
他是一個十足的土包子。
不說話時就傻乎乎地站在那里,一看就是一副老實巴交的模樣,說話時臉上就露出一副憨笑的樣子,一看就是一副鄉下人的做派。
而且他居然選擇了去喂馬,可見是怕死的很,不然他該選擇哪怕至少做個趟子手的——喂馬一個月三百文,趟子手就是跟著押個鏢,一個月就有六百文的保底,出鏢就另算。而以順遠鏢局的名頭,出鏢其實風險不大。
再說了,就算有風險,死的也是鏢師鏢頭,趟子手其實也算是出力氣的,跟著搬貨、撐個人場而已,真到了危險時候,沒人會逼著趟子手非得賣命不可,更是沒人非得追著把趟子手也斬盡殺絕。
就這,三百里一趟鏢走下來,來回半個來月,就又是大幾百文!
鏢局里的年輕人,若是家里還沒討老婆的,一個月一趟鏢走下來,加一起就是一千多文,吃喝都在鏢局里,余下錢做什么?自然是出去喝花酒啦!
城里幾個中等的妓寨,一桌花酒四個姑娘,下來也就是三五百文而已。喝到盡興處,摟個姑娘再睡一覺,年輕人,去去火,也不過多加一二百文!
這般日子,何等瀟灑快意!
但劉恒顯然不是這種人。
他剛來時,大家敬他當年的英雄事跡,也曾有人約他一起去喝花酒,卻被他再三再四的婉拒了。時日一久、次數一多,自然無人再請他,且不知不覺的,大家就都與他疏遠了。
后來甚至有人瞧他覺得不順眼,便揀了個機會,要求跟他對一場,他也只是憨笑著退縮,連連地擺手,“不敢,不敢,刀劍無眼,我可不想死!”
長此以往,誰能瞧得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