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青山掩映之下的一片河谷地。
在大山深處平靜流淌的滟河,只有約莫十幾丈寬,正好自一大片已經蔚然成勢的屋舍與城寨中穿流而過。
站在此山的半山腰向下俯瞰,已經可以看清那城寨里的人的活動。
那里有男男女女,亦有老弱婦孺。
那看起來不像是一處打家劫舍的強盜窩,反而更像是大山深處某所不為人知的世外桃源。或者叫人間樂土。
只是落在劉恒眼中,那約莫至少有百十戶人家的山寨頭頂,卻有一團縹緲的青色霧氣,在來回飄蕩。
下山之時,車馬行進頗速。
眾人不久之前才剛剛轉過山坳,卻很快就已經到了那金虎寨的門前。
鏢隊中人,此時已經紛紛緊張起來,不止停了談笑,甚而還開始下意識地三五成群,分別聚攏在車隊兩側。
眾人在山上看到山下城寨的時候,其實山下城寨的人,也已經注意到了鏢隊。
等車馬粼粼下了車、逼至寨前,那金虎寨的大門恰好便咯咯扎扎的打開了——寨門及墻垣,都并不高大。那寨門上頭的小小城樓,也只堪堪距地兩丈,僅能容兩三人在上頭觀望成哨而已。
距離金虎寨約莫百十步,行在最前頭的胡春風忽然抬起右手,大聲道:“停!”
車隊緩緩停下。
那邊寨門已經開啟,許多人,手里拿著各式兵器,沉默卻有序地從城寨里走出來。當先領頭的一人,穿著一身玄青色大氅,中等身量,遠遠看去,約莫能有三四十歲——他的手里,沒有拿任何兵器。
這似乎是一個好兆頭。
胡春風忽地下馬,把韁繩交給同時下馬的副總鏢頭蔣興,然后緩步走過去,同時大聲道:“董兄,半年不見,風采依然呀!”
劉恒身邊的幾個年輕人當時便瞪大了眼睛。
“原來那人便是董襲!”他們輕聲地議論了一句。
遠遠看去,此人實在是貌不驚人。
對面城寨里先后絡繹而出約莫三十多人,此刻都已分列兩邊,在那董襲身后站住。卻也有一個精壯漢子,緩步從寨門之內走出,緊緊地站到了他身旁。
胡春風獨自一人邁步前行,那邊金虎寨眾人,卻無人迎上來。
片刻后,那董襲忽然道:“胡兄,看在你我交往多年的份上,把那輛馬車留下,你帶著你的人和貨過去,且從此之后,我金虎寨再不收你順遠鏢局半個刀幣,你可以隨時從我這里安全通行,如何?”
此言一出,胡春風的腳步立刻頓在了半途。
而順遠鏢局這邊,很多人下意識地伸手摸向了自己的武器。
然而這個時候,那董襲也好,胡春風也好,都早已不在劉恒的關注范圍之內了。他的目光,只是直直地盯住站在董襲身后的那人。
過往多年的經驗,使他此時可以無比確定——
這個人,是妖,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