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如梭,一個半月過去。
殷殷斬去了喜、憂、怒、悲、驚五情,與眼、耳、鼻、舌四意,雖未斬盡,卻已如行尸走肉般,不能聽、不能視、不能聞、不能嘗,與外界的溝通斷絕,幾乎失了做人的樂趣,每日盤坐在神祠中,吃飯洗漱需要張玉與巧娘服侍。
這種狀態,讓人擔心,也讓人心疼,不過事已至此,已經沒法中斷,只能全憑殷殷自己的毅力,將七情六欲斬盡,在一張白紙上,畫出自己的新生。
另在這一個半月里,蕭業與巧娘的修為,通過服食丹藥,終于臻至二劫巔峰,隨時可踏入三劫,這是真正的如鉛似汞,純粹而又沉厚。
蘇月兒也把神晶拿出來,與大家一起服用,精神力都有所增長,蘇月兒相當于初入金丹,蕭業與巧娘相當于三劫巔峰,先天大圓滿的水平,張玉與杜氏差一點,也是二劫的水準。
當然,對心經的誦念蕭業也未放下,日日誦讀,除了才氣增長到八品顛峰,在心靈方面,蕭業卻是越讀越迷糊,一個念頭通達,又有更多的不解浮現。
這讓他正視起了理學。
其實任何學術在誕生之初,都是積極向上的,奈何人心難測,會以自己的利益詮釋先賢。
正如蕭業對義的理解,彼之英雄,我之仇寇,沒有什么高深的道理,純因立場不同,屁股決定腦袋。
理學也是如此,朱熹的理學,如仔細研讀,有很多積極進取之處,之所以理學會名聲掃地,主要還是與大清以理學為統治手段有關。
在明代,理學從未占據過統治地位,甚至萬歷之后,被心學打壓的凄慘不堪,只因清兵入關,漢奸文人投旗所好,曲解理學,尤其是對存天理,滅人欲作了充分發揮,以禁錮思想扼制反抗。
世人常把存天理、滅人欲視為朱熹的原創,事實并非如此。
孔子一再聲稱克己復禮,《禮記·樂記》更有云:人化物也者,滅天理而窮人欲者也,于是有悖逆詐偽之心,有淫泆作亂之事。
甚至儒家最為耳熟能詳的一句話,幾乎被奉為修行至理,即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講的也是存天理,滅人欲的意思。
在理學中,理是一種精神,并非天條,天規,由此可見,先賢的思想精粹被后世曲解到了什么地步。
要想精研心學,就繞不開理學,兩者的區別,只在于一個是理本論,另一個是心本論。
不過眼下蕭業并沒有書寫《理經》的想法,畢竟理學的理,代表什么樣的精神,他還沒弄明白,而且存天理滅人欲這六個字威力無窮,很容易被人曲解。
在這段日子里,巧娘與張玉跟著蕭業一起誦念心經,巧娘的才氣有了五品,張玉則臻至三品。
與清規的兩月之期將至,蕭業沒法再留了,拜托紫姑照料好殷殷之后,便于一個深夜,與蘇月兒悄然離去,一路疾行,在襄陽與清規師兄妹三人會合,一同去往洛陽。
……
“不愧是神都,果然氣象宏偉!”
清波打量著周遭,眸中現出贊嘆之色。
清規的心情穩重的多,沉聲道:“欲觀神都風光,有的是時間,還請蕭大人先帶我們去往司賓寺,把正事辦了要緊。”
“好!”
蕭業點了點頭,便道:“蘇悅,你先回府。”
“是!”
蘇月兒出現在洛陽的面貌是青衣小廝,偏于女性化,與現在的形象有很大不同,不便于隨蕭業出現在衙門,于是轉身離去。
清波眼里,盡是依依不舍之色。
司賓寺就是大鴻臚寺,位于天津橋以北,靠近皇城,據說建在這里,是為了讓外夷賓服煌煌天威,當蕭業領著清規三人趕到的時候,一名守門兵卒喝道:“來人止步!”
蕭業上前道:“本官右肅政臺監察御史蕭業,奉命巡視六詔,今有蒙舍王仰慕天顏,遂遣世子林敏之入朝見謁!”
“哦?請稍等!”
那軍卒匆匆而去。
不片刻,一名主事趕了出來,問道:“哪位是蒙舍王世子?”
“在下便是!”
清規拱手施禮。
那主事打量了一番,便道:“蕭大人請先回罷,既是外藩,便由我司賓寺依其高下,以禮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