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喂?”郎喬聽見電話那頭沒了聲音,頓時有點緊張,“還在嗎老大?吱一聲,你這樣一聲不響我很慌啊!”
“嗯,”駱聞舟魂不守舍地應了一聲,“沒事了。”
說完,他不聽吱哇亂叫的郎喬說話,就自顧自地掛斷了電話。
地下室里不通風,泛著股陳腐的氣息,在慘白一片的背景中,透著隱約的血腥味。掛耳式的耳機上夾著一根很長的頭發,駱聞舟小心地把它摘下來,手指從冰冷的躺椅背上掠過。
幾條禁錮綁帶上有明顯的磨損痕跡。
這是一個典型的“厭惡療法”現場——投影上播放影像時,通過電擊與藥物之類的強刺激,強迫那個把自綁在躺椅上的人建立條件反射,讓他把這種刻骨銘心的痛苦和看見影像時的感受連起來,激起他的生理性厭惡,以達到“矯正”某種行為……或想法的目的。
人的身體就像一臺精密的儀器,看見好吃的會饞,看見美人會被吸引,挨打了知道疼,傷心了會掉眼淚……每一種感受都是和感官傳遞來的感覺一一對應的,而簡單粗暴的“厭惡療法”,就好比活生生地把人身體里插好的線拔下來,強行捅到另一個驢唇不對馬嘴的端口里,還要用烙鐵反復烙平加固。
可是一個人,血肉之軀,怎么能當成隨意轉接連線的電路板呢?
在電路板上“私搭亂建”都尚且會短路,何況是凡胎**?
駱聞舟的眼角狠狠地抽動了一下,想起費渡變化多端的紋身貼,那為了遮擋痕跡么?
他隔三差五地回到這里,就是為了到這里來給自己“充電”嗎?
他就不怕一不小心對自己造成不可逆轉的傷害嗎?
他甚至有可能直接弄死自己,他的尸體會爛在暗無天日的地下室,幾個月都不會有人發現。
他一個要吃要穿,要精致到眼鏡腿的少爺,就不怕自己爛成一堆腐肉,和蛆一起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嗎?
哦,對了,費渡可能真不怕。
他對生死毫無敬畏,對**也并不愛惜,他無所顧忌,因為仿佛真的什么都不在乎,哪天嘎嘣一聲死在這,大概也會十分坦然。他不在意跟誰混在一起,也不在意跟誰睡,整個人就是個大寫的“隨便”,卻寧可孤獨地把自己綁在電椅上,拿小命開玩笑,也不肯跟誰透露一星半點的真心話。
駱聞舟被地下室里陰涼的空氣包圍,最初的震驚與百味陳雜過后,內里卻被沸騰的怒火燒得頭重腳輕,恨不能直接沖上二樓砸開費渡的門,把他拎到洗手池邊,按進涼水里好好教育教育——這王八蛋幾次三番無視別人的警告,裝出一副十分真心實意的樣子往人跟前湊,湊得別人都快要拿他當真、快要把他放在心里了……
他卻原來只是消遣著玩,往回一縮就縮進他無窗無門的銅墻鐵壁里,冷冷地拒人千里。這樣糟蹋自己,糟蹋別人的心意。
駱聞舟轉身離開地下室,三步并兩步地沖上了二樓。
費渡沒有住他少年時住過的房間,而是占用了他媽自殺的那間臥室,屋里一點聲音也沒有,他龜縮在里面,不知在干什么。
駱聞舟定了定神,伸手敲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