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春久臉上忽然閃過難以言喻的神色,片刻后,他苦笑一聲,長出了一口氣,板正的坐姿崩塌,他重重地靠在了椅背上:“當年從顧釗床下搜出的物證,就是現金五十萬……十四年了,怎么,還是這個數嗎?”
調查員仔細端詳著他的神色:“11號下午你在哪里?”
“記不清了,”張局揉了揉眉心,雙眼皮被他揉搓出了第三條褶皺,臉上的倦色愈深,“有點提示嗎?”
“11號下午兩點左右,有人看見你乘坐私家車去了‘楊樹里’小區附近,對嗎?”
“楊樹里小區?沒什么印象,”張春久面露疑惑,回憶了好一會,“11號……上禮拜一么?那天我車限號,借用了家里的車,是去了六安橋附近,旁邊好像是有幾個居民區,但我沒注意都叫什么。”
“去干什么?”
“本來是去二院,看看老楊家人,路上想起來沒買點東西去也不合適,讓司機在六安橋下了高架,那有一家挺大的購物中心,”張春久說,“小票我順手扔了,不過商場收銀臺附近的監控應該還查得到,買完東西我就去醫院了,老楊的遺孀傅佳慧和女兒楊欣都能證明,可以去問她們。”
調查員眼角略微一跳——醫院殺手所在的小區叫“楊樹里”,確實是在六安橋附近,但規模非常小,而且房屋老舊,樓上的門牌也斑駁不清,小區外圍甚至沒有院墻。
調查員是故意這么問的,因為一般人如果只是途徑,很難注意到一堆隨處可見的六層小樓叫什么。如果張春久直接回答“我只是路過”,那么他的嫌疑就非常大了,可是……
張春久會是裝的嗎?那他這心也未免太細,思慮也未免太周全、太可怕了。
查到了張局頭上,就不歸刑偵隊管了,這一場問話都是秘密進行的,只有駱聞舟被特殊批準過來旁聽,調查員把所有問題顛來倒去地問了四五遍,其中無數語言陷阱,整整三個多小時,問話的和被問的全都疲憊不堪,連駱聞舟這個旁聽的,出來的時候都忍不住先在門口點了跟煙。
他心事重重地在一片煙熏火燎中凝神沉思片刻,這才走到街對面——一輛高得沒有朋友的suv在那等著。
駱聞舟剛一拉開車門,還沒來得及鉆進副駕駛,后座的肖海洋就等不及地往前一傾:“駱隊,我現在覺得這件事存疑,張局可能是被陷害的!”
駱聞舟掃了他一眼,把凍僵的雙手湊在車載空調口上吹暖風,慢吞吞地說:“前一陣子恨不能直接把張局推上斷頭臺的是你,現在說他冤枉的還是你……小眼鏡啊,幸虧你是個當代的平民老百姓,這要是讓你托生到封建社會的帝王家,你手下得有多少條冤魂?”
肖海洋才不理會駱聞舟說他什么,一低頭從包里抽出一個文件夾,指著里面的兩張照片說:“你看,這是在那個殺手家里發現的現金,另一張照片是當時顧叔叔家發現的五十萬,我從密封的舊檔案里找到的——大額現金為了清點方便,一般是一萬一摞的放,銀行柜臺會在上面綁一根紙條,可是從殺手家里發現的這些現金是直接羅在一起的,和十四年前的物證一模一樣!”
郎喬在旁邊說:“對,我問了那個醫院殺手,他說錢送來的時候就是這樣的,他還雞賊地點了好半天。”
駱聞舟接過照片,深深地皺起眉。
肖海洋突然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地說:“駱隊,對不起,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