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春久卻沖他豎起一只手,略有些急切地打斷他的話音:“老陸,當年不是我。”
陸有良沒料到他居然連寒暄環節都省了,直接就要進入主題,不由得看了在一側旁聽的調查員,調查員悄無聲息地按下了錄音筆。
“我知道不是你,”陸有良嘆了口氣,說,“咱們兄弟這么多年了,互相都知根知底。”
“當年顧釗私下調查羅浮宮的事,我并不知情,他肯定是挑了個最信任的人,”張春久壓低了聲音,“你知道他最信任的人是誰!”
陸有良一愣,隨即回過神來:“你是說……”
“你聽我說,這幾天在這配合調查,人家把我最近幾年的工作安排全排查了一個遍,其中有個人問我,為什么第二次申請啟動‘畫冊計劃’,”張春久飛快地說,“我當時都聽愣了,我說‘什么畫冊計劃?’他們就把我打過的報告給我看――老陸,我確實打過一份報告,你知道我一直想完善咱們內部的電子檔案管理,除了智能外勤系統,我還想把案卷分門別類,加上理論研究成果,為以后辦案做參考,我在報告里只提了這些,沒有給這個項目起過代號,更沒說過它叫‘畫冊計劃’!”
陸有良倏地睜大了眼睛,下意識地捏緊了自己揣在外衣兜里的手。
“這個項目是我離任之后才批下來的,”張春久說,“老陸,誰給它起名叫‘畫冊’的?為什么要叫這個?”
陸有良張了張嘴,好一會,才有些艱難地說:“如果不是你,就是燕……燕公大那邊。”
“范思遠是真死了嗎?”張春久一字一頓地說,“誰要復活這個‘幽靈’?誰要誣陷我——我們?誰藏在隊伍里偷偷往外傳遞消息?老陸,讓你手下那幫孩子們去查,揪出這個人才能還我一個清白!”
陸有良幾乎是魂不守舍地坐上了車,他知道司機名義上是送他,實際仍在暗地觀察他,然而張春久方才的幾句話一直在他耳邊徘徊——你知道他最信任的人是誰!
顧釗最信任的人是誰?
顧釗在燕公大進修的時候,和他的導師范思遠關系確實很好,他當時覺得市局里有內鬼,誰都不安全,所以選擇了導師么?
還是……他最信任的是那個人?
市局不會給刑警強制性安排固定搭檔,只是實際工作的時候,每個人都有習慣一起行動的人,譬如現在的駱聞舟和陶然——當年的顧釗和楊正鋒。
第一次發現盧國盛指紋的時候,楊正鋒正好不在,那么后來呢?如果顧釗懷疑周圍有人泄密,那么當時缺席的楊正鋒豈不是正好能置身事外地洗清嫌疑?他和顧釗一個正隊一個副隊,工作中一向交集最多、磨合得最好……
如果楊正鋒不是三年前已經犧牲,那么此時重啟顧釗案,懷疑的焦點絕對會是他。
“陸局,到您家了。”
陸有良一激靈,回過神來,勉強沖司機一笑,下車時險些被馬路牙子絆到——他后背布滿冷汗,快步走上樓,從書柜的暗格里取出了一個已經沒電的竊聽器。
陸有良盯著那枚竊聽器許久,一把揣在兜里,出門對一臉擔心的夫人交代了一句:“我去趟醫院。”
說完,他不理會夫人一迭聲的詢問,大步離開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