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特意跟老師打聽了新聞哪天會播,特意在當天晚間新聞時跑到顧釗家里,拉他一起等著看。不過很可惜,整場演出的報道都只有不到一分鐘,聲勢浩大的“百人大合唱”也只撈著一個鏡頭,剛好快要掃到站在角落里的他時,鏡頭切了。
期待了很久要“上電視”,連個影子都沒有,肖海洋失望極了,越想越委屈,蹲在顧釗的客廳里嚎啕大哭。
顧釗只好手忙腳亂的哄,他說:“你看,你才六歲半,已經差一點就上電視了,等你七歲半的時候,沒準你就能站在電視中間了,比叔叔強多了,叔叔這么大年紀都沒上過電視,這輩子估計也沒什么戲了……”
顧釗大概想不到,有朝一日,他的遺像會和肖海洋一起出現在鏡頭中間。
一旦生死相隔,人間的榮與辱,便都鞭長莫及了。
陸局的悼詞念完,肖海洋按部就班地上前獻花,然后全體敬禮,快門聲響成一片,算是給這一起錯綜復雜的大案畫上了一個句號,只有小武的媽媽站在人群里,悄無聲息地掉眼淚,她實在抑制不住,就緊緊地捂住自己的嘴……因為怕自己發出不恰當的悲聲,打擾此時此地的莊嚴神圣。
“顧叔叔的撫恤金沒人領。”肖海洋目視著離場的眾人,幾不可聞地說,“他沒有家屬。”
駱聞舟腳步一頓。他看見肖海洋好像個漏了的人形氣球,整個人塌陷了下去,他好像并沒覺得多高興,反而無所適從起來。
肖海洋天生小腦不太發達,是塊當書呆的好材料,小時候理科成績一般,倒是文科十分出類拔萃,老師看他脾氣臭得骨骼清奇,以為他能成就一代社科人才,誰也沒想到他居然去當了警察。當刑警除了要參加公務員考試,當然也不能是根追公交都喘成狗的廢柴,肖海洋回憶起來,覺得自己能一路陰差陽錯地進入市局,運氣簡直不能用“玄學”來解釋,仿佛是冥冥中注定了顧釗能在這一年沉冤昭雪,推著他一路連滾再爬地吊著車位,走到如今這場終局。
十幾年來,肖海洋就是想當警察,查舊案,給一個人洗刷冤屈,從來沒想過查完以后他要去干什么。有時候,結局對于仍然活著的人來說,并非一了百了的解脫,只能讓人從糾纏不去的夢魘中驚醒,有往前看的可能性而已。
駱聞舟:“還想繼續干嗎?”
肖海洋茫然地看著他。
駱聞舟又問:“那你有別的計劃嗎?”
肖海洋沉默著搖搖頭。
“駱隊,”郎喬舉著電話快步走過來,“那個跨省作案的詐騙團伙的老巢找到了,逮嗎?”
不等駱聞舟發話,肖海洋已經十分訓練有素地一掃之前的迷茫:“等等,小喬姐,我懷疑他們的據點不止有一個!”
駱聞舟沖他一招手:“邊走邊說。”
肖海洋一邊跟上駱聞舟的腳步,一邊展開他的“無影嘴”,念灌口似的滔滔不絕道:“我從上個月開始追蹤他們的作案規律和行為模式,發現……”
往前走,往前看,哪怕前途一片迷惘,哪怕只是憑著慣性繼續往前走——
總有一天,會在自己漫長的腳印中找到方向。
只是大概需要一點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