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峫重復道:“陸、成、江。”
氣氛一時變得非常古怪,嚴峫的臉隱沒在香煙后,沒人知道這吊兒郎當的刑偵支隊長在琢磨著什么,連分局刑警都眨巴著眼,不知所措地怔在那里。
他們身后不遠處,楊媚做完了筆錄,忐忑地向這邊走來。
“停云靄靄,時雨蒙蒙;八表同昏,平陸成江。”嚴峫摩挲著下巴,突然說:“好名字。”
楊媚腳步猛地一頓。
江停穩穩當當地回答:“謝謝警官。”
“行吧,讓你們老萬準備收隊。”嚴峫把筆錄拍回給民警,轉身向后走去:“尸體運回分局解剖,一切案情牽涉人員隨時接受傳喚,小馬!”
他手下的馬翔正跟分局技偵說這話,聞言一溜煙跑來:“哎!嚴哥!”
“開車走人,回家。”
“——哎警官?”楊媚十分意外,下意識伸手攔住了他:“這就回家啦?”
嚴峫冷冷道:“哎對,還沒付你錢。pos機拿來,給我開個□□,馬翔你提醒我明兒給315消費者協會打個電話……”
“別呀帥哥!”愛錢如命的楊媚立馬就慫了:“麻煩你們三更半夜出現場已經很不好意思了,怎么能要您的錢呢!不不不別別別!拿回去拿回去!不!拿——回——去——!”
楊媚以受災群眾給解放軍塞白水煮蛋的架勢硬生生把卡推還給嚴峫,滿臉熱乎笑容:“哎呀您看您這生分的……我其實就想問問,調查結果什么時候出,這事多早晚能有個說法?”
嚴峫抽出幾張鈔票甩在了吧臺上:“問分局去。”
“你們不管啊?”
“不涉槍不涉毒,死不過三個上不了市局。”嚴峫揮揮手,徑直向大門走去,頭也不回道:“當然要是涉槍涉毒,你這黑店就算完了——馬翔,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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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媚待在原地,眼睜睜望著警察們把尸體抬走、現場封鎖,等人都走光了,才欲哭無淚道:“這都什么事兒啊。江哥,江哥?”
江停十指交叉,一言不發。銷金窟曲終人散的光影下,只見他下頷尖削的線條,順著側頸,一路蜿蜒起伏地沒進襯衫領口里。
半晌他沙啞道:“我見過他。”
楊媚沒反應過來:“什么?”
“嚴峫。”
楊媚愣住了,只見江停眉心微蹙,良久緩緩道:“五年前在我總指揮的一起恭州建寧合辦大案里,這個人單槍匹馬深入,遭遇持槍毒販,用酒瓶底把人當場打死了。慶功大會他坐臺上,我坐臺下,遠遠照過一面。后來因為這事他升上了副支隊長。”
楊媚心中一咯噔。
“這個人不太按常理出牌,我曾經……”
楊媚問:“曾經什么?”
江停停頓良久,才說:“我不贊同他因為這事而升副支,但這個人本身我還算是欣賞的。”
不知為何身為女性的直覺讓楊媚覺得江停似乎隱去了某些內情,但具體隱去了哪些,又為何閉口不提,江停卻沒有說。楊媚等了半天,只得訕訕道:“那幸好,幸好這案子落不到他手里……”
江停卻雙手推著輪椅轉了個身,仿佛預見到什么,搖了搖頭:“也許我應該聽你的,在醫院里多呆幾天。”
大切諾基關了警燈,在深夜略顯空曠的街道上飛馳。嚴峫坐在副駕駛上,開著車頂燈一張張翻看現場照片,突然抬頭目視前方,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