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停,略微錯開了嚴峫的視線,說:“莫名其妙送個包,這事真的無法理解……碰到怪異的事正常人的反應都是離遠一點,不是么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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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非常怪,但光憑這點不能認定楚慈有作案嫌疑。”
嚴峫打開窗戶,上午的新鮮空氣一涌而入,將辦公室里混雜發酵一夜的各種氣味席卷而空。秦川站在辦公桌后,還是有點不解:“怎么說?”
“如果我要殺自己的室友,我會選在熟悉的地方,而不是人生地不熟的千里之外。事實上百分之九十的學生傷害案都是在校內發生的,真想殺人的話,制造實驗室事故比拿東莨菪堿和二氧甲基苯|丙胺來害人要方便得多。”
秦川若有所思。
“不過,”嚴峫話鋒一轉:“——楚慈的供詞確實給了我一點靈感。”
“什么?”
“目前還比較模糊,說不清楚,我只隱約感覺馮宇光的死可能跟他立誓要考博有關系,化工企業突然壞掉的監控也很巧合。”
“不過現在老子只想睡覺。”嚴峫轉過身,長長地伸了個懶腰:“英俊瀟灑魅力無窮的嚴哥,為了豐富和娛樂本市單身女青年的業余生活,在相親這條漫漫征程上屢戰屢敗、屢敗屢戰,以至于鞠躬盡瘁,精盡人亡,急需兩個小時如嬰兒般無憂無慮的睡眠來緩解一下受盡折磨的心臟……”
秦川嘲道:“甭往自個臉上貼金了,精盡人亡?你想得美。”
嚴峫:“強擼灰飛煙滅啊,你沒試過?”
秦川:“………………”
“對了,”突然嚴峫又想起什么,叫住了要出門的秦川:“你幫我跟外勤組說一聲,讓人以案發地為中心,立刻布控摸排全市范圍內的二手奢侈品店。”
秦川問:“二手店?”
“尋找缺失了一個拉鏈滑楔頭的目標雙肩背。”嚴峫說,“成色那么新識別度又很高的牌子,我不信被人拎回家當買菜包去了。”
即便是在市局,嚴峫都是個罕見的存在——他不需要休息。
他是個可以連續奮戰三天兩夜精神奕奕的怪物,是個拔腿狂奔追著毒販跑十公里不帶歇的魔頭。他比慣偷還能熬,比連環殺手還活躍,比銀行劫匪還持久迅猛;有了他之后,正支隊長才總算能抽出空來,把多少年都沒來得及做的心導管手術給做了。
嚴峫拉好窗簾,趴在桌上,閉著眼睛琢磨供詞。某個捉摸不定的猜測從心底升起,然而只要稍微集中精神,那靈感就像調皮的小魚,一擺尾迅速溜走了。
“不可能,他吸毒?”
“經常聚會晚歸,平時愛打游戲,”
“也許是每次都奇跡般低空飛過的成績給了他自信吧……”
……
是什么讓一個學習時間相當有限的富二代每次都能低空飛過,又是什么讓他自信一定能夠成功考博?
換作其他大學,那很可能是有貓膩的,但楚慈那個大學基本可以直接排除金錢作用的可能。
——那么這其中,是否跟馮宇光的死有所關聯呢?
嚴峫深呼一口氣,知道自己現在得抓緊時間睡一覺,于是排除那些雜念,把頭埋在實木辦公桌面和手臂構架起的黑暗空間里。
門外人聲漸漸遠去,刑偵支隊樓下的車來車往化作寂靜;轉瞬間他沉入到半夢半醒的深海中,空間與時間悄然重組,將早已忘卻的潛意識翻上了水面。
恍惚他離開了辦公室,踏進了一間熙熙攘攘的大廳。
耳邊笑聲不斷,觥籌交錯,似乎是一場極為喜慶的盛典。他朦朦朧朧地站在桌椅間,忽地有人在他身后笑道:“你沒頭蒼蠅似的亂跑什么,人在那兒呢,還不快去道個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