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江停反問道,“我緝毒干了十多年,為什么不了解?”
嚴峫剛要說什么,突然手機響了。
“喂老秦,嗯,行你說……對對,找到了?”
不知道電話那頭秦川說了什么,嚴峫從辦公桌上跳下來,快速抓起車鑰匙,拎起外套:“好,你們去搜姓范的家,另一個地址發給我,我這就親自過去。”
江停慢條斯理吃他的包子,冷不防塑料袋被嚴峫一奪:“甭吃了,趕緊跟我走,車上邊走邊吃去。”
江停皺眉道:“你干什么?”
“禁毒支隊摸出了范正元除了家之外的另一個窩藏據點,正準備安排線人帶我們過去。”嚴峫一看塑料袋里的包子,嫌棄地撇了撇嘴:“嘖,奶黃的。你這胃口還挺挑,能再嬌氣點不?”
他拎著包子掉頭往外走,冷不防突然一頓,袖口被江停拉住了:“等等。”
“怎么著?”
江停八風不動地坐在扶手椅里,而嚴峫站著,只見他晃了晃手里那本案情分析,說:“你們的偵查方向不對。”
一切就像三個小時前會議室里的爭論重演,只不過嚴峫角色調轉,而據理力爭的一方換成了江停。
嚴峫心中暗笑,表面卻絲毫不顯,冷冷道:“怎么不對了?”
“刑偵支隊對范正元涉毒一事的懷疑,是基于他身上發現了毒品殘留,并涉嫌持槍搶劫的基礎上的。但你我卻知道,范正元本身跟持槍搶劫沒關系,他出現的唯一目的,是要我的命,只不過半途被人截胡了。”
“所以呢?”嚴峫故意道。
“殺死范正元的人能從他身上拿走什么,也就能留下什么。你怎么知道他口袋里的毒品殘留,不是兇手誘導警方偏移偵查重點的手段?”
嚴峫抱臂而立,似乎思考了片刻,懶洋洋道:“不行,你的推測幾乎沒有事實依據,再說警方跑去調查范正元也沒問題啊,難道對兇手有什么好處不成?”
——魏副局長的這個提問,正是嚴峫在案情分析會上爭論卡殼的關鍵,他想知道江停會怎么回答。
“有的,”江停說,“爭取時間。”
嚴峫一愣。
“我建議你派人跟進范正元那條線,同時加大力度,親自重審胡偉勝,重新勘察他的住處、銀行賬戶、郵件往來。”江停說:“兇手不惜在你這個副支隊長眼皮底下殺人滅口,說明對他來說,需要掩蓋的事態已經到了相當嚴重的程度。如果警方被他帶偏,偵查速度拖慢,那么馮宇光的死很可能會演變成當年恭州案一樣不明不白的結局。”
兩人對視片刻,嚴峫瞇起了眼睛:“……當年你查案時,也出現了相似的情況?”
江停卻在他審視的目光里無動于衷,起身從嚴峫手里拿過裝包子的塑料袋,扔進了廢紙簍。
“涼了,”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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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寧市老機械機廠一度是西南地區耀眼的明珠,上個世紀七十年代,東郊建立起了龐大繁忙的工業區,轟轟烈烈的生產線,獨立的醫院、學校、郵局等基建設施。工人退休,子女頂班,國企管發糧票油票肉票,逢年過節還管發自行車票甚至冰箱票,鐵飯碗代代相傳,大半個建寧的姑娘都以嫁到東郊的工人家庭為榮。
榮光直到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末期才漸漸衰落,直至九十年代掀起下崗潮,國營大廠從此落花流水,一瀉千里。
昔日繁華的家屬區如今人去樓空,夕陽之下殘桓斷壁,到處寫著巨大的拆字。塑料棚搭起來的小賣部上貼著花花綠綠褪了色的方便面廣告,幾個臟兮兮的小孩蹲在水溝邊玩,不時發出方言口音濃重的尖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