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停說不出話,只點點頭。
“陸顧問?”馬翔的擔憂終于止不住了:“您一個人在這里守著沒事吧?”
“……”江停捂著嘴咳了兩聲,喑啞道:“我沒事。”
他看上去實在不像是沒事的樣子。
畢竟肺里嗆了水,到醫院后兵荒馬亂的,只匆忙找護士處理了下。馬翔想勸他去做個詳細檢查再休息會兒,但看見江停滿是血絲的眼睛,那話沒出口就硬生生忍住了,轉身去護士站要了熱飲和干衣服,回到搶救室外放在江停身邊,又用毛巾包著幾個手機塞進江停懷里。
“陸顧問?”
“……”
“這是你們的手機。”
江停精神不是很好,一時都沒反應過來。
“嚴哥的和你的,剛在急診室找了個實習護士,拿吹風機吹了半天。你看看還能不能開機,要不趕緊聯系下家人或者你女朋友。”
嚴峫日常用兩個手機,市局統一配發的國產機和自己的iphone,江停那個則是電信大廳里充值送的老年機。三個手機落水后都斷電了,也不知道現在還能不能開。
江停接了過來。
他那極高的智商和洞察力給馬翔的印象太深刻了,即便現在明顯狀態不對,馬翔也不敢多說什么,遲疑了一會才小心翼翼勸道:“陸顧問,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這是沒法子的事情。小張手臂里起出來的彈頭我看了眼,應該是沒多少射程的土制子彈,想必嚴哥這次也不會太兇險,您就別太擔心了。”
江停低聲說:“嗯。我知道。”
馬翔不好再勸:“那……我先回河堤現場去了,咱們保持聯絡。”
江停不吭聲地點點頭。
馬翔一步三回頭地離開后,搶救室外又只剩下了江停一個人,閃爍的紅燈映在他半邊側臉上,形成一種奇異又狼狽的青紅交錯。
墻上的掛鐘還在走。七點半了。
他想集中精力思考什么,但腦髓仿佛被河水泡成了漿糊,什么都想不起來。甚至有好一會,他都算不出現在離八點零九還剩多少時間,頭側拉鋸般尖銳的疼。
江停靜靜坐了會兒,打開了自己的手機。
板磚老年機的堅固程度遠非超薄智能機所能比,屏幕在開機畫面上瘋狂閃爍了數十下,仿佛在生死線上掙扎尖叫半天,突然嗡!地一聲起死回生,緊接著叮當叮當,垃圾短信們熱熱鬧鬧,爭先恐后地蜂擁而至。
江停直勾勾盯著屏幕,未讀提示欄那里又是一響,閃出了發送人嚴峫。
……啊,對。
出事前嚴峫是在跟他發短信來著。
江停食指還帶著河水里泥土的冰冷微腥,輕輕劃開了那條短信,首先躍入視線的是已發送:
【離開病房時你在我身上裝了竊聽器?】
嚴峫:【對。有什么事坦誠說嘛,就這么不相信我會幫你?】
空曠的雪白走廊上,江停低下頭,一手捂住嘴,發著抖閉上了眼睛。
——相信,他想,我真的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