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停活了三十多年,第一次被人拉著手坐在床邊,低聲說“我很想過來看看你”,當時就呆住了。
套房隔音效果很好,樓下ktv的動靜幾乎完全隔絕,只有書桌上那盞臺燈散發出暈黃的光,將身側的被褥枕頭,以及他身上干凈的浴袍,都染成了淺淡的奶油色。
嚴峫定定看著江停,眼睛里仿佛閃著深邃的微光。
“……你瘋了嗎?”江停終于擠出來這么一句,“誰給你辦的出院?”
嚴峫說:“我自己辦的,都拆線愈合得差不多了,不信你看。”說著把t恤下擺一撩,結實的腹肌上拆線痕跡還相當明顯,刀口上貼著一塊類似透明膠樣的東西。
江停嘴角當即一抽,認出了那是目前還比較先進的術后愈合祛疤生物膠帶。這種東西在縣城醫院不容易搞到,所以嚴峫肯定是讓人從建寧帶著醫藥器材開著車去江陽接他了——什么親自帶傷開了四五個小時的車,純屬扯淡。
“切得漂亮嗎?”嚴峫眼底浮現出戲謔的笑意。
江停并沒有接這個話茬,“這里不適合養傷,你回家去吧。”
但他一起身,就被嚴峫拉著手拽回了床邊:“可我不想走。”
“為什么?”
“沒看夠。”嚴峫小聲道,“還想待在這里看看你。”
江停那張總是肌肉很放松、懶得做表情的臉,這時是真有點難以形容的復雜了。但他沒法把手從嚴峫那火熱的掌心里抽出來,也不能一直攏著浴袍維持那個半起不起的姿勢,兩人僵持了小小一會,江停忍不住道:“你到底……”
沒頭沒尾的,但嚴峫卻明白他想說什么,當即打斷了:“我也說不清楚,就是你想的那樣。”
江停說:“你這是案情陷入絕境時對旁人產生的盲目信任和吊橋心理。我建議你了解一下情緒雙因素理論,生理喚醒和情緒認知應該是兩種不同的作用因素,當這兩者錯誤掛鉤時,你大腦會自然產生心動或觸電般的錯覺……”
“不想了解。”嚴峫眼底的笑意加深了,湊在他耳邊輕聲問:“處對象嗎,江隊?”
江停:“……”
這時候門突然被咚咚敲了幾下,楊媚的聲音傳來:“江哥!江哥?”
嚴峫眼皮一跳,霎時江停把手抽了回去,站起身。
“你睡了嗎?”
把手咔噠轉了下,似乎是她想推門——緊接著江停揚聲道:“別進來!”
楊媚的動作停止了。
氣氛微微凝固,嚴峫看著江停不斷使眼色,后者卻只當沒看見,走過去站在了門后:“什么事?”
楊媚有點期期艾艾地:“你不吃飯嗎?”
“你自己吃吧,我有些資料要研究。”
“那……我讓人煮了粥,給你端進去?”
江停說:“行啊。”緊接著伸手就開了門。
嚴峫沒想到他說開就開連招呼都不打的,剎那間在趕緊躲起來避之不見還是大大方方起身打個招呼這兩者之間遲疑不定了大概零點五秒,然后條件反射般一躬身,整個人藏在了床鋪內側,隨即聽見楊媚的叮囑從門口傳來:
“小心,燙,趁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