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停說:“你最好克制點,小心刀口發炎。”
“刀口早愈合了。再說怕什么呀,人生在世能活幾十年?如果一個人連口腹之欲都不能滿足,那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江停心說那你吃吧,多吃點,明天上廁所時菊花自然會教你做人。
嚴峫看著他,嘴角一勾:“再說了。”
他天生長得有點痞,按理說這種面相多少會給人油滑之感,但這么多年的刑警生涯把那點油滑榨干磋磨,煉成了兇悍硬朗的匪氣,他這么不懷好意地笑起來的時候,是非常英俊又吸引人的。
“告子跟孟子辯論,說食色性也,意思是口腹之欲和情|色之欲是人活著最本能的追求。我大難不死,回來后有吃有喝,又有江隊你這樣的美人在座,可謂是人生圓滿了,還有什么好怕的?”
……這番謬論簡直是太可怕了,但江停沒有發表任何意見。他放下筷子,慢慢喝了最后一口啤酒,才道:“明天先別去市局了。”
“怎么?”
“帶你去掛個眼科。”
嚴峫噗嗤笑起來,似乎感到非常有趣,笑著摸出煙盒抽了根軟中華,叼在嘴里點燃了,然后才遞給江停。
江停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瞥,但臉上任何情緒都看不出來,接過了煙。
“真的,今天你走后我特別后悔,其實我試探你那幾句話不是真心的。”嚴峫自己也點了根煙,說:“但那些疑問在我心里琢磨很久了,所以情急之下就沒控制住,也是有點想存心激怒你的意思。”
江停淡淡道:“哪句?”
嚴峫說:“停云。”
大排檔周圍,猜拳罰酒的,大聲吆喝的,借酒裝瘋的……戴著粗金鏈子打赤膊的男人們,聊天八卦哈哈大笑的女人們,尖叫著跑來跑去的小孩,以及油膩膩的地面、堆滿剩菜的桌子、門口馬路上的喧囂,折射出建寧市夜晚最熱鬧最有生氣的一面。
沒人知道角落里有兩名刑警,一邊喝著酒,一邊聊著市面上最隱秘、最昂貴,也最血腥邪惡的毒品。
“那種新型芬太尼化合物的名字叫藍金,大部分應該都從走私渠道出口東南亞了,也有相當一部分流到了美國和墨西哥。早年藍金在國內很少見,主要是因為有相當一部分制毒原材料不在國家管制化學品名單上,如果在境內大肆銷售的話,很有可能會引起國家監管局,甚至是國安部的警覺。”
江停吐了口煙,嚴峫凝視著裊裊白霧中他沉靜的臉:“所以你早就知道‘藍金’的存在?”
“這種新型化合物曾經在我經辦的一起吸毒者持械搶劫案當中出現過。”江停說,“但理化報告被涂改了,當時的檢驗員也被調走了。藍金的存在被某些我也無法探知身份的人掩蓋起來,于是我暗中追查了大概一兩年時間,查到了恭州周邊某個廢棄村落的地下制毒基地,中間也犧牲了一些線人。”
嚴峫眼底微微變色。
——我暗中追查了一兩年,中間犧牲了一些線人。
多少令人毛骨悚然的殺戮與罪惡,都隱藏在著風淡云輕的兩句話里面。
“……然后呢?”
“然后被發現了。”江停沙啞道:“那天黑桃k剛好就在制毒基地里。”
嚴峫瞳孔微縮,只見江停垂下眼睫,將煙灰緩緩一彈。
“我之所以問你有沒有看到他的臉,不是因為怕你看到了不該看的,從而有被滅口的風險。而是因為我想知道他長什么樣。”
“……什么?”
“我沒見過他。”江停道,“那天晚上在制毒工廠里,我跟這個人最近的接觸是他拿槍從后面指著我的頭,說我眼前的這些芬太尼化合物總價值六個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