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很多人喜歡翻修老宅,哪怕平時在城鎮工作,老家并沒有人住,也會建起不落后于人的小樓房,否則容易被左鄰右舍笑話。”江停環視周遭,說:“我剛才只是在想您家這棟小樓是怎么建起來的,因為據我所知,您老伴曾因為嚴重風濕而幾乎喪失勞動能力,對吧?”
“我沒有——”
“我知道您不至于做出什么觸犯法律的事,畢竟岳老就是公安局長。但三年前岳老在辭退您的時候,應該為您的晚年生活做了一些安排吧。”
“……”奚寒香不說話,似乎是默認了。
“岳老為您考慮了那么多,為什么您不為他考慮考慮呢?”江停略微向前探身,直直盯著她渾濁發紅的眼睛:“到底岳老是心臟病發還是為人所害,也許只有您才能提供最后的線索了。”
奚寒香長久地沉默著,緊抱在胸前的雙臂不知什么時候垂落在了身側,松弛地耷拉著,仔細看的話她的雙手正微微發抖,指甲掐著自己的大拇指腹。
“……都是他,”突然她迸出來三個字,又狠狠地重復:“肯定是他!”
嚴峫精神一振。
“那個所謂的‘養子’!”奚寒香咯吱咯吱地咬著牙:“我就說哪來那么大的野種突然跳出來,不知道灌了什么**湯,讓岳老興高采烈地回來要認他當養子?不是騙人的是什么?誰知道到底是不是岳老的種?!”
嚴峫和江停對視了一眼,立刻追問:“是誰?”
“不知道,我沒見過這個人。”奚寒香搖了搖頭:“就是離岳老過世前半年,突然開始提起自己要收一名養子。雖然他也許是要面子……沒直說,但我聽那言下之意和興奮勁兒,似乎那人是他年輕時親生的種,這么多年從來沒聽他提過,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又聯系上了。我當時就擔心是不是騙子,這年頭騙子可多了是不是?但岳老不知喝了什么**湯,一個勁的說不可能認錯,他心里都清楚得很!”
——心里都清楚得很。
嚴峫看看江停,兩人心里都同時掠過一個念頭:難道做親子鑒定了?
像岳廣平這個位置是不可能跑去做親子鑒定的,不論如何都做不到完全隱蔽,風聲必定會流出去,對官聲造成致命的打擊。但如果沒有親子鑒定這種鐵證,是什么讓一個公安局長對親子關系堅信無疑?
“岳老有沒有描述過這個人長什么樣?”嚴峫問。
奚寒香凝神回憶片刻,遺憾地搖了搖頭。
“那在岳老過世之前,有過什么不同尋常的反應或舉動嗎?”
嚴峫這個問題大概是正中關竅了,話音剛落就只見奚寒香立刻開始搓手,仿佛有些欲言又止,半晌才下定決心般,囁嚅著蹦出來一句:“我現在說什么都不會影響岳老身后的事情了,對吧?像葬禮啊,告別儀式啊……”
嚴峫說:“這個您不用擔心,岳老的葬禮都已經過去三年了。”
“那就好,那就好。”奚寒香低著頭說:“有……有一天半夜,我聽見岳老哭著給人打電話……”
一個公安局長、副市長,三更半夜哭著打電話?
嚴峫肌肉一緊,連江停都不由自主地略微坐正了身體。
“那段時間岳老特別忙,每天早出晚歸,經常神神秘秘地把他自己關在書房里。開始我沒怎么注意,畢竟岳老生前絕大多數時間一直都忙——直到某天深夜,就是岳老離世前五六天的時候,我突然被書房里傳來的嚎啕大哭聲驚醒了,輕手輕腳地站到書房門邊一聽……”
奚寒香艱難地頓了頓,嚴峫緊盯著她:“您是不是聽見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