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停無聲無息軟倒,隨即被接住了。聞劭探向鼻息和脈搏,幾秒鐘后有點放松下來。
他順手把江停一扛,倒不感到有什么重量,只見失去圍巾遮擋的咽喉處淤血已變成了紫黑,不由憐愛地嘖了兩聲,喃喃道:“真可憐。”
江停沒有意識,昏睡中眉心還是緊皺著的。
聞劭也不介意,就這么扛著他走下陡坡,迎面只見秦川帶人從廠區庫房那邊遠遠走來,快步上前簡短道:“那邊搞定了。”
“你用什么理由出來的?”聞劭邊走邊問。
“我說驗貨的稱少個砝碼,出來問金杰要兩個,否則分量不對可能會出人命。”
聞劭點點頭。
“還有……”
“什么?”
秦川似乎有點欲言又止,但還是道:“庫房里還有我們兩個弟兄……”
聞劭笑起來,反問:“如果咱們的人都出來了,王鵬飛還肯老老實實待在里面嗎?”
秦川一時語塞。
遠處空地上停著一輛吉普車,司機早已恭候在側。秦川緊走兩步,打開了后車門。
聞劭探身把人事不省的江停放進后座,然后從雜物兜里翻出一雙手銬,把他手腕咔擦給扣上了。
“如果我不把他們帶出來,早幾年前他們就已經死在佤邦了。”聞劭拍拍手,說:“你做這行再久點就會發現,有時候不死個把人,就辦不成事。”
聞劭可能是還比較年輕的緣故,作為一個老板來說,大多數時候都看似沒太多架子。
但那只是看似,他總會在某些漫不經心的細節上體現出真實而殘忍的那一面。
秦川點頭稱是,不再多說,側身為聞劭讓開一條路。
不過就在他側身那一瞬間,后腰槍套里的槍柄從沖鋒衣下露了出來,聞劭的視線落在上面,似乎發現了什么,眼皮突然輕輕一跳。
轉瞬間秦川已轉了過去,低著頭問:“接下來怎么辦,是不是還按計劃進行?”
聞劭站在吉普車邊,隔著車窗就是后座上昏迷不醒的江停。他沒有立刻回答下屬的請示,而是沉吟了片刻,才吩咐司機:“先別慌著跑。待會他醒了你再往外開,路線已經交待給你了。”
司機開口就是緬甸話:“是老板,我明白怎么做!”
站在邊上的秦川心里非常明白,這是要讓江停在車里觀賞全過程的意思了。
聞劭這才舉步向廠區走去,邊走邊摸出煙盒,自己抽了一根,又遞給秦川。
“我戒了,”秦川毫不猶豫婉拒。
聞劭似乎有點好笑,也沒堅持,自己點上了煙:“你就不如江停沉得住氣。”
“……”
“江停在我第一次給他煙時就痛快接了。他從沒主動要過,但也沒拒絕過。你瞧瞧人家。”
秦川失笑:“老板,那不叫沉得住氣,那叫豁得出去。而我只想踏踏實實發財保命,從最開始訴求就不一樣,怎能擱一塊比?”
聞劭偏頭瞅了他一眼,臉上似有笑影。
“——哎,”突然他問,“你還記得你媽么?”
秦川沒跟上他話題轉變的速度,“當然記得。怎么?”
“白問問而已,我不記得了。”聞劭向身后已經隔了老遠的吉普車一指,那意思是指江停:“他應該都記得,但他從來不說,藏著掖著的。”
秦川想了想,才道:“可能因為不重要了吧。而且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老提也沒什么用啊。”
聞劭頷首不語。
眼前這毒梟把雙手插在口袋里,跨過崎嶇難行的石碓,步伐穩健毫不猶豫。從他的背影上完全看不出任何情緒端倪,看不出喜怒,也完全沒有要按原計劃繼續行動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