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一聲嚴峫心臟重重落回了胸腔。
但他對微表情的控制妙到巔峰,表面完全沒露出一絲欣喜,瞬間就驚訝地挑起了劍眉:“你不想辦啊?”
江停說:“不是。可咱們倆男的……”
嚴峫低下頭,用手捂住眼。他的肩膀垂落下去,連頭頂那總是囂張跋扈、不打發蠟就壓不下去的一撮黑發都無精打采,耷拉著晃蕩出了一道弧線。
江停目瞪口呆,空氣陷入了安靜。
“從我很小的時候起,就幻想過自己將來的婚禮一定要到國外去辦,鮮花,草坪,噴泉,白鴿……在親朋好友的見證下,許下一生的誓言。”嚴峫捂著眼睛,半晌搖搖頭,凝重道:“你不愿意就算了。”
他頓了頓,站起身:“畢竟你更顧忌世俗的眼光。”
說著他舉步走向屋外,背影繚繞著一絲無可奈何又包容隱忍的滄桑,仿佛那個在江陽縣河岸滿身鮮血奄奄一息的男人,拖著沉重的腳步慢慢往遠處走。
啪!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的手被抓住了。
“辦辦辦……”江停被打敗了,滿臉破釜沉舟:“你想上哪辦婚禮,這就去辦!”
“所以呢?”韓小梅難以置信地瞪著眼:“咱們準備了倆月的驚喜求婚,就這么泡湯啦?”
建寧市局人來人往的走廊上,嚴峫單肩搭著*屏蔽的關鍵字*外套,一手拿著大杯特濃脫脂拿鐵,流里流氣地聳聳肩,那張俊臉上得意洋洋的表情讓人看了真想拿鞋底板子抽他,不知道江停每天是怎么親下去的:
“你江哥愛~我~懂嗎?在你江哥心里我是他唯一的伴侶,注定的老公,命運的歸宿!他除了嫁給我還能嫁給誰?求婚?還用求么?!”
韓小梅一臉空白,目送嚴峫翹著尾巴向前走去,仿佛前陣子那個對馬翔怒吼——“不行!求婚現場的花要大紅!全紅!紅色最喜慶最富貴,象征著我對你們江哥的椒房專寵!”——的神經病不是他一樣。
“哦,對了,”嚴峫猛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立定一回頭,用文件夾笑瞇瞇在她頭頂上拍了一下,拍得韓小梅一個趔趄。
“看在你策劃求婚有功的份上,嚴哥賞你一張頭等艙機票五星級酒店全包的婚禮請柬,記得穿漂亮點哦。”
韓小梅:“!!!”
嚴峫在韓小梅心中的形象轟然高大,直沖云霄,然后在她感激涕零的恭送中搖晃著尾巴走了。
“你們這些孩子真不懂事,哪有說辦婚禮就辦婚禮的?時間哪里夠?地方定好了嗎?準備請多少人?珠寶戒指禮服場地,婚車鮮花司儀樂隊……”
江停一腿架在膝蓋上,手里捧著黃主任最新著作,耳朵里夾著藍牙耳機,在曾翠翠女士的絮叨間隙不住“嗯嗯”點頭。
“所以說為什么不提前打招呼!”嚴母簡直要犯心梗了,“都四月了!離九月報道只差五個月了!連做衣服都不夠,怎么辦婚禮!”
江停終于回過神來:“什么?”
嚴母:“……”
“哦,嚴峫說這是他從小的心愿來著,十八歲那年就夢想著去國外辦婚禮了,所以才……”
嚴母的滿腔憤懣都化作了哭笑不得:“你聽他扯,他十八歲那年滿腦子塞的都是要當古惑仔,人生唯一的心愿是當建寧黑社會老大,婚禮?婚禮是什么?老婆能吃嗎?”
江停:“……”
嚴母語重心長,滿滿的憐愛幾乎要透過話筒溢出來:“傻孩子,他驢你的。”
江停抬手捂住眼睛,這姿態跟那天晚上裝乖賣巧的嚴峫一模一樣,半晌他抬起頭來長吁了口氣,滿臉看破紅塵般的超凡脫俗,說:“別上國外了,市局門口隨便找家大排檔吃個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