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重華嘶地吸了口氣,轉過身瞅著他“你這謠言得傳了十八手了吧”
“蔡麟說上次那案子被檢察院退偵是因為”
“是因為我抓了她舅舅,持械入室搶劫五十塊,判了十二年。”步重華一把奪過鹽罐,啪地推了他一下,說“下次這種謠言少傳,轉過去我給你搓搓。”
吳雩猝不及防被拍得一晃,剎那間沒動彈。
他似乎有些遲疑,但這時候的氣氛已經很融洽、很自然了,而且他剛才還幫步重華搓了會兒,對方的態度也非常坦然平靜。如果拒絕的話反而會顯得尷尬和突兀,像是明明沒事,卻硬要遮掩什么似的。
他猶豫著轉過身,聽見步重華新奇地問“紋身挺精細,在哪兒做的”
“噢,”吳雩回頭看了眼“當年坐牢以前。”
“圖案有什么意義嗎”
“早忘了,隨便選的就是。”
花灑水聲蒸騰而下,飛濺在四面瓷磚和塑料布上。吳雩很不習慣在沒有武器也無法防備的情況下跟人如此近距離接觸,雖然理智上知道步重華并不是拳臺上那些亡命徒,但身體卻仍然本能地微微發僵,步重華還在毫無覺察般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他閑聊“怎么紋這個圖案,混黑道的不都紋青龍、白虎、關公之類的嗎”
“要上色,疼。”
“臥底還怕疼啊”
吳雩說“不僅怕疼,還怕死呢。”
兩人都笑起來,少頃步重華一拍他肩背,說“你這個怕是洗不掉了,要么再紋個什么蓋住吧,老留著也不安全。”
“”吳雩沉默片刻,說“太久了,習慣了。”
嘩嘩水聲中沒有人說話,半晌吳雩又道“哪天抽空去洗吧。”
步重華在他身后點點頭,又吩咐“把手抬一下。”
吳雩不是很自然地略微抬起手臂,那瞬間步重華不動聲色地一掃,目光從他抬起的上臂內側迅速掃過沒有。
被溫水浸透的皮膚色調比平時還冷,雙手臂內外側光滑平整,沒有任何淤血青紫,也沒有注射器留下的針眼。
步重華在水流嘩嘩中無聲地吁了口氣,心想“看來是我多疑了。”
訊問室里毒癮發作瘋狂哭嚎的劉俐,按著她一遍遍安慰“我知道”的吳雩,那如鯁在喉的一幕總算從他心頭無聲無息地消失,仿佛某個懸在半空的利器終于被放了下來。
像吳雩這種長期缺少動物蛋白的人,形成不了明顯的肌肉,但肌體線條又非常緊實流暢,脖頸長、肩膀直、蝴蝶骨清晰而突出;他一低頭的時候,后頸骨就清晰地凸出一截,折成一段優柔的弧度。
確實很好看,連步重華這種對外貌極端漠視的人都不得不承認。
那種少年時期尚未褪盡的文秀和歲月打磨出的悍利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種非常特殊的氣質,不管是對同性還是異性,都有種奇異的吸引力。
“他長得那么好看,你說為什么所有犯人都惦記著,警官”
虛空中年大興蛇一樣惡毒油膩的聲音突然響起,就像電流驟然通過耳膜步重華瞳孔微縮,剎那間都沒意識到自己在想什么,緊接著心里油然升起一股不可思議的錯愕
我為什么會又想到這個
年大興已經被抓起來了,他供出的往事也早就過去了十多年,為什么卻總是猝不及防地冒出來
“好了啊”吳雩在水流中活動了下肩并,回頭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