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雩跟小桂隔著解剖臺啪地一擊掌,步重華指著尸檢報告中的感光片,冷冷道“這塊潛血又是怎么回事”
“哪個”小桂法醫低頭一看,只見他指的是郜靈人中部位,一塊綠豆大小很容易忽略的潛血“哦這個,開始我也沒想到,是市局耿主任提醒我的試探鼻息。”
耿主任是步重華從市局請來的那位法醫所專家,小桂法醫拿食指在自己鼻子底下一貼,說“兇手一石頭打在郜靈后腦勺上,被害人倒地后,他蹲下來試探了一下郜靈是不是還有氣,同時把手上的血沾在了郜靈鼻子下面,但沒留下有效指紋。其后他應該是發現郜靈沒死,所以才決定采用扼頸并捂住口鼻的方式,機械性窒息殺死了被害人。”
步重華經歷過很多場解剖,見過很多個被害人,最開始的慷慨氣血和怒火燒心已經被壓進靈魂深處,沉寂為了更熾熱、更凝重的東西。
但當此刻他望著解剖臺上面目全非的尸體時,那個叫喊著“我要上學”、“我要念書”,那個在暴雨中一步步向河灘跋涉的小姑娘,卻突然活生生地浮現在腦海里,甚至讓他麻木到極點的神經都升起了一絲難言的刺痛。
“你們慢慢研究,我把一檢報告傳真給耿處他老人家簽字。”小桂法醫脫下手套,說“出去幫我把門帶上哈,王主任說從這個月起人不在解剖室而門不關的話,月底考評打分每人扣五分呢。”
吳雩突然想起來什么似的,認真地問“你想喝紅茶嗎”
“親,我不喝親。”小桂法醫彬彬有禮道“我去喝一杯冰美式,待會還有一起連環追尾、兩起當街打小三、以及隔壁實驗附小十八名葬愛家族成員互毆的案子等著我去做傷情鑒定呢。”
門被虛掩著帶上,鐵臺邊只剩下步重華和吳雩兩人,新風系統在安靜的解剖室里發出輕微嗡嗡聲響。
步重華掀開白布一角,正仔細觀察尸體脖頸上的痕跡,只見吳雩在旁邊摸了根煙,沒點就直接咬在嘴里“廖哥那邊有發現嗎”
步重華輕呼了口氣,搖搖頭。
“沒有任何進展”
“”
兩人都沒再出聲,良久步重華才直起身,沙啞道“半個月了”
五零二那個血腥的深夜已經過去半個月了,市局全力以赴,案情膠著不前,社會壓力越來越大,新聞熱搜滿城風雨
然而他們卻只能面對被害人含冤而死的尸體,兩手空空,一籌莫展,拿羈押室里的李洪曦毫無辦法。
“你以前臥底的時候,有過這種走投無路的情況嗎”
吳雩唔了聲。
步重華抬眼看著他“怎么解決的”
“”吳雩鼻端嗅著那根煙,含混不清道“就走運吧。”
走運。
步重華瞳孔微緊,耳邊突然響起他之前的話“他那邊下令抓人,我這邊立刻陷入了孤立無援的境地,當時情況極度危險不過我也沒想到那次竟然非常幸運,最終沒有暴露身份”
這個人似乎能把所有的險死還生、所有的化險為夷都歸功于兩個字,走運。
他艱辛忍耐,遍體鱗傷,卻還天真地堅信有一位幸運神,能在冥冥之中護佑著他。
“你看我干什么”吳雩把那根橫夾在鼻唇之間的煙拿下來,不自在地向后微微一仰頭。